回到帝城,苏景七便让王千阳指引到了回春堂的后门。
“这里?”王千阳疑惑地抬了抬头,“你是来找古昇大夫的吗?”
“对。”苏景七点头。
“后门?”更加让王千阳不解的就是,为什么苏景七不走正门?
“人多口杂。”苏景七心思缜密,“不要太招摇了。”
说得有理,即便是来看看帝城的老朋友,也不好在罗定国如临大敌的时候过来看朋友。
苏景七很清楚,现在她与王千阳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若是有心之人看了去,传入金宸远耳里便很容易变了意思。
下了马,苏景七忽然扭头对王千阳说:“你和佚狐在这里等着我吧!”
看样子,苏景七是要去与古昇谈一些很秘密的事情。秘密到,这些事是不能让王千阳知道的。
王千阳眼神疑惑,但是却没有想要多问的意思,因为他非常信任苏景七,信任到只要是她的决定,他都不会多问任何问题。
“好。”王千阳点头。
苏景七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悄悄打开回春堂的后门,溜了进去。
前不久的帝城大疫,在苏景七、王千阳、古昇与司徒决齐心协力之下,找到病源,制出医药,慢慢地让帝城恢复了日常的平静。
回春堂也在病人渐渐少了之后也不再那么忙了。
上了年纪的古昇,也只有在最近才能够消停一些。
苏景七轻松地溜进了回春堂,可见回春堂里的人近日都懈怠了不少。
曾经在回春堂待过一段时间的苏景七对这里还算熟悉,很快就从后门找到前堂,见古昇正坐在问诊位上给病人看诊。
苏景七的身影只是在内门晃荡了一下,古昇便注意到她了。
古昇与医徒们打了招呼,而后就起身走向内堂。
此时的苏景七正靠在侧墙上,悠然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见到白发苍苍、脚步蹒跚的古昇探了探脑袋,忽然笑了。
“七公主大驾光临啊!”古昇乐呵呵地看着苏景七,慈祥的表情。
经过之前的大疫,古昇已经不再排斥官宦之人了,毕竟当时若是没有苏景七这些官宦之人,唯独靠古昇一人之力,是不能将事情处置得那般完美的。
“古大夫,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苏景七耸肩,也没有想要再隐瞒了,“当初没表明身份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古大夫见谅。”
“无妨!”古昇摆摆手,没有责备的意思,看得出来,古昇是很喜欢苏景七这个小姑娘的。
苏景七并没有问古昇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的,这个其实很好猜,因为不久前苏景七才与金宇熙有过一场声势浩大的省亲游行,整个帝城的百姓都来围观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苏景七的相貌应是可以被帝城多数的百姓认出来了,故而此番来到回春堂,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古大夫,方便耽误你一些时间吗?”苏景七收起嬉皮笑脸,略带严肃地说,“我有些事想单独问问您。”
古昇也是一个干脆的人,伸出手,示意苏景七书房内请,他意味深长地说:“老朽料到七公主定是会来找老朽的。”
看来古昇是很清楚苏景七这次特地来找他究竟是要问什么的。
浓浓药味的回春堂,苏景七是第三次来,第一次隐瞒身份被赶出去,第二次来解决了大疫,第三次便是此次。
前两次都是苏景七与王千阳一起来的。
而第三次,苏景七故意让王千阳留在外面。
回春堂后门,王千阳站在佚狐的身边,一个俊俏的人和一匹俊俏的马,孤单兮兮地站在这里干等着。
“喂……”等了摸约有半柱香,王千阳心中担心胜于疑惑,“佚狐,你说景七会不会有事啊?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佚狐圆滚滚的眼珠子轻轻斜向王千阳,没有任何肢体反应,仿佛用眼神对王千阳表示极度的无语。
“你什么眼神?”王千阳不悦地盯着佚狐,“你是觉得我大惊小怪吗?”
佚狐嫌弃地一扭脖子,从王千阳身边走开,长尾巴甩了甩,表示对王千阳的各种不屑。
“我居然被一匹马嫌弃?”王千阳双手环抱在胸前,气鼓鼓地瞪了佚狐一眼。
虽说苏景七只进门去没一会儿,可是王千阳已经焦急地踱步在后门外,内心越来越不安。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只要苏景七离开他的视线片刻,他就会格外不放心。
“佚狐,你觉得我要不要进去看看?”王千阳问道。
佚狐没有回应,一点动作都没有,仿佛已经彻底无视了王千阳。
王千阳双手叉腰,他焦虑地低头想着什么,犹犹豫豫了许久,在抬头看了看回春堂那个虚掩的后门。
一定心,王千阳决定进去看看。
就在他准备打开后门的时候,后门却忽然被拉开了。
门内的苏景七仰着头一脸懵,门外的王千阳低着头满眼担忧。
苏景七绽放开灿烂的微笑。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王千阳张开的双臂一把搂住。
“千阳……”苏景七的头埋在王千阳的肩膀,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王千阳像个孩子一般撒着娇,他抱着苏景七的力道越来越重,“我担心你。”
苏景七“噗嗤”一声笑了,她温柔地拍了拍王千阳的背:“我哪儿有去很久呐?我不过与古昇大夫谈点事情,谈完了就出来了。”
王千阳这才渐渐松开他的拥抱——是啊,其实苏景七并没有离开多久,可是他内心的担忧却这样强烈——不仅仅是担忧,还有想念,深深地想念。
“好吧……”王千阳喃喃道,“既然都谈好了,那便回宫去吧。”
苏景七点头微笑,倾城的微笑格外迷人。
一个转身,王千阳轻轻地拉起苏景七的手,也就是此时四下无人,王千阳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终究还是没明目张胆地牵苏景七的手,苦恼,这就是王千阳最大的苦恼。
“千阳。”苏景七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特地到回春堂来是与古昇大夫谈什么?”
王千阳耸肩,自然地说道:“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其实也可以,你在我面前是可以有秘密的,反正我知道你做的事肯定都有你的道理。”
这些话说的非常顺畅,没有任何犹豫,更像是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心思,不掺杂一丝修饰过的痕迹。
绝无仅有的信任,是王千阳对苏景七最真诚的爱,他是一个理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感性的人,但是只要在苏景七面前,他愿意当一个傻子。
苏景七轻柔地勾起嘴角,洋溢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其实苏景七与古昇谈及之事本不算什么秘密,但是既然王千阳没有追问,那么她也不着急着说,这件事先当作秘密放着倒也不是坏事。
沿着后门的小路走了一段,再走几步便要到达车水马龙的大街了。
苏景七说:“该放开我的手了。”
说着,苏景七扭了扭手腕,没想到却没有挣脱开——被王千阳牢牢地抓住了。
“千阳……”苏景七讶异地扭过头,看了看此时一言不发的王千阳,温柔地提醒道,“你放手啊……”
“什么时候……”王千阳微微开口,“什么时候我才能想拉着你的手就拉着你的手?不必管他人的目光?”
苏景七无奈地笑了,说:“千阳……你别这样……”
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还有许许多多的拦路虎,包括苏景七与金宇熙迟迟没有解除的婚约和苏景七背负的那“得七之人,将得天下”的传闻。
可是,许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王千阳有些成长了,加之苏景七一次次身陷囹圄他无法挽救局面,让他无比苦恼。
时间一长,王千阳的耐心的就被磨没了,他的内心涌现一股冲动,这股冲动里有对天下的、国家的、百姓的和苏景七的。
深呼一口气,王千阳闭上眼睛,认真地问道:“景七,倘若我说,我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为自己为主,你怎么看?”
自己为自己做主?难道说王千阳的意思是……
苏景七微微皱眉,不敢妄加揣测他的想法,她低声问道:“你是说……”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金宇熙不适合当一国之君。”王千阳笃定地看着苏景七,“你告诉我,你认为,我最合适。”
苏景七愣了,她万万没想到王千阳会忽然提及她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的确是说过,那时的苏景七是刚刚穿越到南黎朝,对整个朝局了解不透彻,只是光看人品和才能,相比之下确实是王千阳更有君王之态。
经过时间的推移,她当时的那个说法不但没有被磨灭,反而更加强烈了。
可一直以来,王门都对金门之人忠心耿耿,苏景七便没有再次提及此事。
只是到了如今,王千阳却主动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不但让苏景七惊讶,更让苏景七欣慰——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俯首称臣的王千阳了。
“你说话啊!”王千阳期待又焦急,他最在意的便是苏景七的看法,“你回答我,你认为怎么样?”
苏景七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还是告诉你,我来找古昇大夫谈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