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若兰进宫的时候,行了大礼,一抬头就见穆明舒不甚雅观的拿手捏了捏嘴巴,她不懂这其中的关窍,还当是穆明舒不舒坦,语带关切的问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被抓个现行的穆明舒神色尴尬的放下手,有些不自在的坐直身子道:“没什么,昨日吃了点辣子,上火了。”
她这慌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一丁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反正昨儿午膳是吃了两颗辣子,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火,早知道昨儿夜里要受那样的罪,她晚上用膳的时候就该多吃几颗辣子,辣死那个王八羔子的。
害得今儿脸都僵了,嘴巴都觉得不是自个的了。
苏若兰听穆明舒说上火了,还就信以为真了:“娘娘如今宫务繁忙,饮食上更要多注意才好。”
穆明舒面不改色的应得一声,也不在这事上纠结,开口问她:“你同李承言的婚事怎么样了?”
说起自个同心上人的亲事,苏若兰面带娇羞,宛若少女一般:“已经定了日子了,挑的五月二十。”
穆明舒望着苏若兰那明灿的眼眸,心里一叹,到底还是认同赵奕衡的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若不是痴心一片,苦等这些年,如今只怕也与夫君举案齐眉,儿女绕膝了。
“也没多少日子了,他那头可都准备好了?”穆明舒问:“我怎么听说他如今有一对庶子女?”
李承言当初同苏若兰的承诺是美好的,可到底耐不住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如今建功立业了,竟然连庶子女都生下了。
提起李承言那对庶子女,苏若兰面上也不好看,她到底没经过大事,只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却不晓得再怎么也抵不过日久生情,不然他也不会叫那女子给他生下孩子来。
可到底是自个未来的夫君,苏若兰还是替他遮掩一二,只道:“那孩子是对龙凤胎,如今也有三个月了。”说着叹口气:“这些年,我到底不在他身边,便是有个把妾侍生下孩子,也是,应当的。”
穆明舒冷笑一声,却也不说破,孩子出生三个月,那不就是先帝驾崩后生下来的?李承言倒是好算计,这头与苏若兰海誓山盟必娶她为妻,那头却先同侍妾生下儿女,叫苏若兰一进门就当母亲。
他若是真心待苏若兰的,不管那女人有多少个月份了,都应该一碗红花汤下去,叫那一双子女落了去,而不是放任他们出生,让苏若兰这个未进门的夫人难堪。
这样的男人不管有多大的建树,穆明舒都看不上眼,就算当初同苏若兰的海誓山盟是发自心底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不复初心了。倘若他是有一点担当的,就应该同苏若兰说清楚,而不是还巴望着世家联姻好让他更上一步。
再者,穆明舒也不相信这个李承言丝毫不在乎苏若兰曾为睿王侧妃的事,说不定哪一天这事也会成为苏若兰的催命符。
苏若兰抬眸眼见穆明舒面色不善,有些赫然的低头一叹道:“他同我说,那些时日他东奔西跑,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只没想到这天下稳定之后,他那双孩子也出生了。”
就算她再不经世事,又如何不明白那些内宅的肮脏,只是他这样说了,她便是不信又能如何?
穆明舒冷笑:“他是不是说,若是你不高兴,他就把那对孩子弄死?”
苏若兰苦笑一声,却是没接话,这位皇后娘娘说的一点都不错,李承言就是这样说的。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眼睁睁的看着一对无辜的稚儿为自个而死,又如何有那般狠心。
而李承言在穆明舒心中的印象也一落千丈,前世她是宸王妃之时,沈初瑶初初怀了孩子之时,赵奕彴也曾这样同她说过。
“本王心中定然只有王妃一个,那沈氏设计本王有了孩子,是本王的不是,若是舒儿不舒坦,本王就让人给沈氏送碗药汤过去。”
赵奕彴含情脉脉看着自个的眼神,时至今日她都记得,那些话仿佛全部都是真心实意的,当时蠢笨至极的穆明舒被他那副好看的面皮迷得不知东南西北,自是不晓得这不过是赵奕彴给她设的圈套罢了。
彼时她无儿无女傍身,若是真的点头让赵奕彴送上一碗红花汤去,那这妒妇的名声就会压她一辈子。说到底这话不过是骗她玩的,不过是要她心甘情愿的接纳沈初瑶肚子里的孩子,不仅要接纳,还得供着,避着,那孩子若是有个万一就是她心生妒忌害得。
前世那些事儿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也罢,只没想到这一世她还能看到一个跟赵奕彴有个一拼的男人,披着情深的皮子,却做着龌蹉的事。
“你就这样认下了?”
苏若兰绞着手上的帕子,低低叹一回:“娘娘,这些话,若兰也只能跟你说说。”她道:“我如何能心甘情愿忍下,依着我的脾性就算不愿意看到他们无辜枉死也断然不会留在眼前碍眼。”
“可不管是我娘,还是祖母都告诉我,那对孩子必然要抱到自个跟前来养,不仅要养在跟前,还得将他们好生养大成人。”
“一个没了孩子做依仗的妾侍,断然是翻不起大浪来的。”
她眼眸中带着些许泪光,隐隐藏着委屈的神情:“我不是个能将就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出此下策,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可我到底放不下同他的那份情意,情窦初开之时,山盟海誓,终究是我自个放不下罢了。”
这意思便是就算忍不下也要忍了,为着那份放不下的情,只能想法子把往后的日子过好,而不是为着这事让往后的日子越过越糟心。
穆明舒没接话,深陷于情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犹如那飞蛾扑火一般,便是似自个这样死过一回也未必能大彻大悟。
过了许久,苏若兰收了泪,一脸慎重的道:“谢娘娘关心,这条路自大一开始就是我自个选的,日后便是真个不如所愿,我也不会委屈自个的。”
她说的坚决,穆明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宽慰她道:“不过一个低贱的妾侍罢了,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同李承言总归有那么多年的情分,他不会亏待你的。”
“也是。”苏若兰应得一声,心里却同穆明舒想得一样,再深的情分也总有淡的那一天,日子过久了不是你变就是我变,谁还能一如往昔不成。
送走了苏若兰,穆明舒也没了心情,把案几上的宫务一推,靠在高背椅上一动都不想动,心里莫名的悲哀,这世间的女子但凡动了真情的,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
从前她也觉得赵奕衡定然是这辈子的良人,可日后她也不敢保证两人还能一如往昔的一成不变,就算他们不想变,可着世间之事也由不得他们不变哪。
过了五月初五端午节,天儿就热起来了,宫里头到处铺着白玉石越发显得燥热,每隔个两三日赵奕衡就要到坤宁宫来降一回火,直把穆明舒宠上了天。
底下那些有心思的大臣一个两个的恨得咬牙切齿,一合计又有傻大胆的上奏折请求赵奕衡充裕后宫。
自打封后大典过后,这样的折子赵奕衡都不知道收到多少了,那些个折子堆一块都要成山了,起初他还同那些老学究辨几句,如今都拿来垫台脚了。
就为了这个消息,万福又在穆明舒那得了两张百两的银票,那眼儿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
妙琴就在跟前伺候着,忍不住抱怨一句:“那些个大臣真是吃饱了没事干,三番五次的让皇上充裕后宫,这后宫也是他们能伸手进来的?”
穆明舒却是一笑:“那些人手里都捏着适龄的姑娘,能不急吗?”
“啊?”妙琴还惊得一回:“那岂不是卖女儿?”
又肯定道:“皇上定然不会顺着那些大臣的心意充裕后宫的。”
穆明舒没说话,皇上如今只是暂时的不会充裕后宫罢了,往后却是说不准了。
一转眼到得五月十九这日,苏若兰的嫁妆就要送苏府抬进李府了,穆明舒一大早就问赵奕衡把万福给借了来,替她送几样东西给苏若兰。
按理说万福这样的总管太监送个东西甚个的简直是大材小用了,可穆明舒就是要仗着赵奕衡的势给苏若兰撑腰。
万福领着一小队太监浩浩荡荡的进了苏府,宣读了穆明舒的懿旨,又将她赏下来的东西一一报上名来,叫苏府那些人一个个神色莫测,连看向苏若兰的神眼都不大对劲了。
苏若兰很感激穆明舒为她做的,别的她回报不了,只得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谢了又谢。
到得正日子的这天,穆明舒站在御书房里头听着万福来报,据说苏若兰这场婚事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简直十足风光。
打发走了万福,殿内只剩下穆明舒同赵奕衡了,她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赵奕衡从那一堆的奏折中抬起头,颇为无奈的道:“娘子,为夫何时又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