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众人是如何议论苏若兰的,她都丝毫不在乎,哪怕李承言一袭话叫她背上满身骂名,她也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而李承言终究没能留住她。
眼见马车哒哒的越行越远,李承言站在李府门口整个人失魂落魄,好似心中少了甚个一般,周身都觉得不对劲,可到这关头了,他还试图说服自个苏若兰只是耍脾气罢了,叫她冷静几日,他再去苏府好生哄一哄便行了。
所有人都以为苏若兰定然是回娘家了,却不想她压根就没有回苏府的打算,她先后两次嫁人都是因为自个的任性造成的,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她也没有脸再回苏府去求他们的庇护。
穆明洛瞧着李府门前闹得这一出,倒也不必进去了,又想着穆明舒的嘱托,到底还是叫车夫尾随苏若兰,且目送她到苏府也是好的。
只不想苏若兰的马车七拐八拐却进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子里头,那看守院子的下人猛一见还颇为惊讶,却又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穆明洛挑帘瞧了一眼,知晓这儿是陪嫁的院子倒也放了心,正要叫车夫调头回去,却见那方小院里头出来个小丫鬟恭恭敬敬行了礼道:“这位夫人,我家主子请您进去喝杯茶,歇歇脚。”
穆明洛倒也没惊讶,她跟了苏若兰一路被发现也不奇怪,既是叫人来请了,她便也不矫情下了马车便随那小丫鬟往里头去。
这院子本就是一座陪嫁用的,平日里头住的也不过几个看守院子的下人,没有人会想到这院子会叫自家主子住进来,是以正院里头的家具物什俱都收进库里头,此时此刻那些仆人便忙成一团,尽快的规整出屋子来好叫苏若兰住得舒服。
穆明洛叫小丫鬟领着往待客的花厅去,偶尔瞄了一眼,心想不知道苏若兰到底是不是负气而出。
不过这个她倒还未想通,便已经见到苏若兰,只见她眼神空洞,手里抱着个手炉,冲她微微一笑。
穆明洛倒是见过苏若兰,却不曾说过话,见她冲自个一笑,便也跟着一笑,寻了位坐下,小丫鬟奉了茶上来,她也还没想到怎么开口。
倒是苏若兰先道:“你是夏夫人?皇后娘娘的妹妹?”
穆明洛这才应得一句:“正是。”又道:“方才从宫里头出来,皇后娘娘嘱咐让我去李府看看你,却不曾想……”
后头的话她倒是不好说,只道:“你,如今还好吗?”
苏若兰垂下眼眸,眼眶中隐隐有泪光,沉默半响却也不同穆明洛客套,开口便道:“很不好,我正在受曾经种的因如今结出来的果。”
穆明洛虽然着人将事儿打听清楚了,却也不知道因是什么果是什么,再加上自个同她也并不相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捧着茶碗低声一叹。
闻得那一声叹,苏若兰却是突然抬眸勾唇一笑:“多谢皇后娘娘惦记着我,我明日会进宫拜谢娘娘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儿,这会子正在接受错误的结果罢了,当初她还未同他成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如今的他已是今非昔比了不是么,只不过想着那许多年的情分,到底放不下罢了。
如今这般也好,叫自个彻底死了心,日后便再也不会放不下了。
穆明洛瞧她这模样甚是不好,怕是因为小产,面色很是难看,还劝她:“你身子不便,倒也不急一时,只管好生修养着,明日一早我在进宫同皇后娘娘说一声。”
等第二日一早穆明洛才进宫同穆明舒说上几句话,便有宫人来报苏若兰来了。
穆明舒才听得穆明洛将大体的事儿说得一回,正气得厉害,此番闻言眉头又是一蹙,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道:“她不要命了?为着这样一个男人折腾自个值得吗?”
嘴里虽说着苏若兰不该的话,却又忙让她进来,又叫妙琴给她添个手炉,让御膳房做些汤水过来好叫她暖暖身子。
苏若兰一进殿便先同穆明舒行大礼请安,却叫妙琴一把扶住,往准备好的软榻上迎,又给她盖上薄毯,叫她先喝碗汤下去,最后才塞了个手炉下去。
自来规规矩矩的苏若兰得了这样的照拂,心中颇是不安,又要起身行礼。
穆明舒却道:“快歇着吧,你身子不好,如今又这般冷的天,还往宫里跑,是不要命了吗?”
苏若兰望着她身边的穆明洛,猜想穆明舒定然是晓得她的事了,闻言苦笑一回:“就是有些事儿想趁早解决了。”
穆明舒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很想戳着她的脑门骂她几句,可瞧她这副虚弱疲惫的模样到底忍住了。
苏若兰还是大姑娘的时候,也有过许多手帕交,小姑娘之间得了空便聚在一块不是谈论诗词歌赋便是女红衣裳首饰。早些年还觉得彼此情谊深厚,便是嫁人了还能常来往,依旧能做个闺中密友。
当初她嫁入睿王府当侧妃的时候,那些个密友也的确同她来往甚密,书信之间也颇是关心之意。可后头她再同李承言成亲的时候,她那些个手帕交明面上还同自个处得好,暗地里却也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一般无二。
便是昨儿她出了那么大的事,除了苏府的人,便也只有一个穆明洛去探过她,她的那些个手帕交却一个个的当作不晓得一般。
只不想她苏若兰落到这样落魄的时候,身边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却有真心实意关心自个的,只剩得一个穆明舒了。
心中那些委屈与不甘在旁人跟前她还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也不知为何到得穆明舒跟前却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穆明洛见状也不好再留,同穆明舒打了个手势便同一众宫人都退了出去。
苏若兰哭得伤心,穆明舒也不说话,只坐在一旁等她自个哭完了,这才递上一条帕子。
她本是好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听:“活该,总归要叫你吃了亏才能得到教训的。”
苏若兰也不恼接过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小声抽泣,带着几分鼻音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罢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心中不甘罢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说没就没了,说到底还是我自个看不透人心。”
穆明舒跟着叹一回,心情也有几分低落了:“人心这种东西哪里会一眼看得透的。”
说得这一句她也不再开口,想起自个前世落得那般境地,何止是人心看不透,简直是瞎了眼,白白将自个送上去叫人鱼肉。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殿内出奇的安静,穆明舒低眉敛目正出神,苏若兰抱着手炉躺在那儿也跟着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穆明舒才低低问得一句:“你日后要如何打算?”
苏若兰哭得那一回,此时心态平复许多,见穆明舒问也答得毫不含糊:“和离。”
穆明舒侧眸看她,却又听她道:“我娘劝我发发脾气将那贱婢处置了,这事便也就揭过了,我这样嫁过两回的女子便是走到外头去都要叫人说道,更莫说再寻一门亲事了。”
苏若兰很清楚明白,这世间男人纳妾同妾身生儿育女便是再寻常不过,从前她那般傲气说自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到最后要同他成亲的时候依旧还是接纳了柳氏同那对庶子女。
她的妥协,她放下的自尊都是因为心里还装着李承言,可如今她的心已经叫他伤得面目全非了,还如何装得下他,既然是痛,那便长痛不如短痛,离了他也不用折磨自个一辈子了。
“可我就真个需要一辈子依附男人而活吗?”她抬眸对上穆明舒那对清亮的眸子,眼神中满是坚定:“我不愿意,便是日后之然一身,青灯古佛,死后没有香火拜祭也好,我也不愿意委屈自个再同他做对面和心不合的夫妻。”
只是她虽心意坚定,可依旧忍不住落下泪来,那么多年的情感叫她一下子说放就放,又岂是那般容易。
也正是因为真心付出过感情,所以两人走到这般地步,她便再不愿去面对他,因为爱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恨了。
穆明舒没说话,说实话她很是佩服苏若兰这样决绝的心性,这事儿若换做是穆明舒自个,她是做不到似苏若兰这般潇洒决绝的。就算她心中再怎么难过,她也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法子就此离去。倒也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个勇气,亦或是舍不得这母仪天下的位置,只是因为她同苏若兰不一样,苏若兰甚个牵挂都没有,而穆明舒却有许许多多的顾忌。
“需要我帮你吗?”最后穆明舒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愿意违自个的心同别人一般去劝苏若兰,告诉她这时间的女子只有依附男人而活,叫她不要冲动闹得这般难看。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有能力,她希望自个能帮到苏若兰,叫她过上自个喜欢的生活。
这两人在坤宁宫内密谈了许久,穆明舒又留苏若兰用了膳,待到傍晚时分这才着人将她送回去。
而当天夜里,赵奕衡便私服出了宫,悄悄的进了李承言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