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护卫见安柠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明白,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向安宇拓的脑袋:“叫什么叫,你以为吼一声,就有人来救你了?”
这掌力道不小,安宇拓被拍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缓过来,抬眼就看到安柠。
她不言语,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安宇拓,半晌后,右手才慢慢地握住了,腰侧的剑柄。
“你——”安宇拓见状,颤抖地更凶了:“你真的,要杀了为父吗?”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了无尽的疲惫和不敢置信,因为他始终认为,血浓于水,安柠好歹是有一丝不忍的。
可——他却是不知道,安柠,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安柠没说话,盯着他,眼里却是有了些泪水,她挥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父亲,对不起了。”她轻叹一声,将剑一点点拔出来,再一步一步,极慢地挪向他。
然而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来,安柠刚刚那声道歉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哭腔,而且她握住剑柄的那只手,在不停发抖,她的脚步,也极其不稳,极其摇晃。
“父亲……”安柠终于走到了他面前,喃喃出声,但是她此时深深地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的身子抖得剧烈,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到了地上,顿时将地上细尘土晕染开来。
围观的百姓中,终于有年纪大的,忍不住叹息出声。
好歹是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焚影王妃会难过不已,也实属人之常情。
墨承渊的眼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这般哭泣,他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一晃!
就在这时,安柠手中的剑终于脱手而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跪下身子,抱住安宇拓,痛哭不已!
“父亲……父亲!”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诀别时的,深深的依恋和不舍。
安宇拓浑身一颤,对她这莫名其妙的一抱不知所措。
然而当他确认安柠真的是在抱着自己痛哭,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心中转瞬间五味杂陈,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所以,他这个女儿,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他的对吗?
一股没由来的心痛感涌上来,安宇拓没法回抱住她,只好轻声安慰:“别……别哭了……为父的好孩子……”
这场面谁也没有预料到,不止围观的百姓,墨承渊,甚至,还有暗中的那几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安柠和安宇拓。
哭声抑制不住,好一阵儿都没有人敢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人。
然而,一刻钟过去,人群里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小声嘟囔一声:“切,谁稀罕看你们父女情深的戏码,要杀就快,不杀,反正王爷在这儿,就把两人抓起来好了!”
这是一道女声,虽然很小声,但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安柠哭着,却也听得很清楚,是刚才那道女声,她就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和模样都有些熟悉。
还没等她想起来,人群然还是被那女子带动了,一时间谴责的声音四起。
“就是,磨磨蹭蹭干什么,要杀就快点!”
安柠暗自思衬这差不多了,便止住哭声,一把推开了安宇拓,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吸引了目光。
安柠眼睛已经哭肿了,头发也蹭乱,整个人显得狼狈,她紧咬住下唇,颤抖着将旁边的紫鸿剑捡起来。
“柠儿,为父……”
“呀啊!”安柠怒吼一声,双手举起剑,虽然抖个不停,还是狠狠地插下去——
却,偏了!
剑尖撞偏在安宇拓身前,在地上擦出一道火花!
安宇拓的冷汗唰地下来了,围观百姓也看得心里一震!
安柠扶住剑,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来,又一次举起了剑——
这幅画面不知为何让人心头堵得慌,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却哭肿了一双眼睛,头发乱七八糟,举着剑,正对着自己的父亲。
看见她这个样子,人群中有老者叹了一声:“终究是亲生父亲,下不去手啊。”
安柠听到这句,心道差不多了,便把目光从安宇拓身上挪开,眼神涣散地望向了前方,良久,一咬牙下定决心,仰天长啸:“我愿替父请罪,求大家饶他一命!”
“呲——”
“啊啊啊!”惊呼声四起!
墨承渊瞳孔猛然一缩,想要出手挽救,却还是来不及了。
安柠一剑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紫鸿剑瞬间没入安柠的腹部大半,鲜血喷溅出来,刚好溅了安宇拓一身,红色的液体带着温热,瞬间洒满他的脸,衣领,甚至染红了大半片上衣。
他怔住了,可以说是惊呆了,始料未及,不敢置信!
安柠的脸瞬间苍白,她露出了一个安宇拓看不明白的表情,然后直直地朝他倒了下去——
正巧就跌跪在他怀里。
“王妃自杀了!”人群这会儿已经大乱,乱七八糟的议论声炸开,就连安柠身边的那些护卫也始料未及这变故,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墨承渊从马背上纵身一跃,转瞬间就闪现在安宇拓和安柠面前,弯下身子,一把将安柠横抱起来!
看见她腹上插着紫鸿剑,鲜血还在不停涌出来,墨承渊吓得身子都在抖,他赶紧运出灵力替安柠止住血。
安宇拓此时才终于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安柠,竟然把剑刺向了自己,她是下不了这个手,她愿以自己的性命,来换他一命,她对他这个父亲,还有很深的感情,对吗?
安宇拓慌乱了,至亲血肉,又怎可能不心痛!安宇拓猛然扑向墨承渊,逮住他的衣袍:“一定要救活她,救活她!”
墨承渊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一脚把安宇拓踹开老远,抱着安柠飞身驾上疾风马,冲回了皇城。
众人只见到墨承渊绝尘而去,紧接着一批黑袍侍卫涌入刚才的位置,将地上趴倒的安宇拓抓了起来,也飞快地回了皇城。
很快,这皇城门口只剩下了一地鲜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