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骂出,张大家的才反应过来,神色剧变。在大晋,奴大欺主可是重罪。她脸色一沉,当即叫道:“哎呦,这可冤枉死老奴了!老奴一家对小姐可是忠心耿耿啊!我儿张立对小姐也是忠心不二,小姐莫要随口污蔑好人啊!”
“满嘴胡说八道!你们忠心耿耿,我呸!我就是信了哑巴会说话也不信这个!”惜茵怒极,一张小巧的脸涨得通红。
“惜茵,犯不着和他们多说,我们去报官。小姐可是相府嫡女,官老爷断不会委屈了小姐!”站在阮歆媛另一侧的一个个子略高,容貌清秀的小丫鬟冷笑一声,说道。
听到要报官,张大家的神色一慌,怨毒地看着阮歆媛主仆三人。自家儿子对阮歆媛的那点心思她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而这小姐被放养在庄子上也已经有数年了,直到现在阮家都没有要接回去的意思,阮府那位夫人也一直暗中授意她折磨阮歆媛。
若是这娇滴滴的大小姐与自家儿子有染,想必更是顺了夫人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不成器的儿子居然那么沉不住气,趁着过年喝了点酒便要对她动手动脚,而这小姐也贞烈得很,竟然跳河自尽。
倘若就这么死了也好,然而死没死成,被孤月庄上的丫鬟救了回来。还要闹去报官,这下事情便变得麻烦棘手得多。
一面想着,张大家的更是怨毒了阮歆媛,心里不住咒骂着她丧门星,狐媚子,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个扭曲和善的笑来。
殊不知这笑容配着她涂满白粉腮红的脸上愈发滑稽可笑,令人心生厌恶。
阮歆媛便完全没掩饰厌弃之色,张大家的不由怔了怔,眼神越发恶毒,嘴上却笑道:“小姐,你看这大过年的,官老爷也要吃团圆饭呀。依老奴看,此事倒不如算了。大家伙一起和和乐乐过个年。”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给小姐拿主意!还想把事情就这般算了!”惜茵一挽袖子就要扑上去打她,被阮歆媛一把拦住,只见少女勾了勾嘴角,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上流露出一抹仍带有几分稚气却也摄人心魄的美艳,介乎于成人与幼童之间,妖艳又清纯异常。
少女微启朱唇,清脆的声音带着冰冷肃杀的味道:“好啊,张嬷嬷说的有理。”就在张大家的松一口气时,她又道:“不过,既是过年,张嬷嬷你也看的到,我这屋子却是一点年味都没有。”
阮歆媛对当地的官府没抱什么希望。前世没有任务时,她也曾顺应时代潮流看过几本穿越文,对家宅中的弯弯绕绕也懂几分。
自知虽然自己身份上是阮家小姐,可是张大家的背后明显就有人作为靠山,而那靠山十有八九就是苏氏。倘若苏氏打定了主意要护着张大一家,那目前身体孱弱的她是无论如何也讨不着好的。
如此铤而走险,倒不如先安稳下来,积蓄力量,再不济也要先把身子养好些。
这番思量后,阮歆媛决定先饶过张立,从张大家的那里收回些本就属于原主的东西东西。
这厢张大家的也不是傻子,自然是听出了阮歆媛的言外之意,只听得少女接着说道:“既是过年,该添的新衣,该有的吃食总归是不能少的。而且不知为何,这屋子一到夜间总是阴寒得紧,大抵是碳火烧的不够旺所致。”
张大家的听完这席话,脸色已完全僵硬,她咬了咬牙,冷声哼道:“府上一个月就给小姐发一两银子,平日的吃穿用度都不止这么点银子。小姐说要新衣和其他吃食可真是在难为老奴了。”
“难为不难为的我不清楚,今日落水之事我却是记得一清二楚。”阮歆媛面上冰冷的笑意不变,张大家的说的月钱一两银子她自然是不信的,就算月钱真的只有这么些,那往日张大一家从她这强占去的衣物首饰少说也有几百两了。她捏了捏眉心,冷道:“落了烫水,身子果然不大好了,竟这么一会儿就乏了。嬷嬷若是无事了就回去吧。对了,还麻烦嬷嬷送几贴祛寒的药来。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受寒害了病,败坏一年的运道。”
说完,阮歆媛再也不看张大家的一眼,坐在床边像是真要歇息。连衣走到门口,将门敞开,冷道:“我家小姐要歇了,嬷嬷请移步吧。”
张大家的低声咒骂了句什么,脸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终是离开了。
这厢阮歆媛却并不劳累,但在两个丫鬟的劝告下也不得不往床上躺了一阵,一边躺,一边默默感知自己的身体。
被送到庄子上数年,张大家的缺衣短食,原主明显就是营养不良,发育得也比平常少女要更晚些,身子瘦弱不堪,面上常常没有血色。
这具身体,比起阮歆媛穿越前做雇佣兵的身体不知差了多少倍,她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在原主年纪还小,就算是重新锻炼体魄也还来得及。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连衣和惜茵出去了一趟,又端着一个食篮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打扮娇俏的丫鬟。
来的丫鬟叫春华,是庄子上的大丫鬟,地位虽然比不上张大,却也有几分脸面。据连衣所说,这丫鬟是奉张大家的的指示来给她送药的。
春华不是第一次来这屋子了,早在阮家小姐来之前,这屋子原是她住的,从十年前一直到今日,庄中别的院落屋子都已经翻新过了,唯独这屋子是一如既往的破旧,像是刻意被遗漏了。春华在大宅院浸淫已久,心中明白张大家的虽然贪财苛刻,但若非得了上头的意思也断是不可能有胆子这样对待一位小姐。既然是主子的意思,春华自然是不会插手的。
阮歆媛命连衣接过那几贴药,自个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眼,末了,问道:“你叫春华吧?”
春华抬起头,笑道:“正是奴婢。”
阮歆媛眼中划过一道异样的情绪,微笑起来:“果然是庄子上的大丫鬟,春华姐姐身上这衣服,倒是比我还好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