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未曾携剑来,却也不慌,长袖一卷桌上茶壶,已扑上剑锋而去。青瓷茶壶在半空中被剑气削成两截,茶水和碎渣四射而出。
黑衣人疾步一退,及至窗口打了个来回才跃了回来。阮歆媛当机立断,随手扯了匹赏赐绸缎一扬一裹,已收住了这些秽物。
她习惯性挽了个剑花,把剑负在身后才冷冷道。
“在我屋子里打,你怎么不更精明一点?虽是些俗物,也是能换钱的东西。你这不赔不赏的,便想占这麽大便宜,也忒不要脸了。你勉强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们点到为止就是了。我不用剑,你也不准抽冷子使刀。”
黑衣人朗朗一笑,挑眉笑道。
“只是朋友?你这话说得倒是比我还无情了,歆媛。”
他音拖得低低沉沉,尾音翘起一点近乎冷酷的兴奋感,反倒像是锁定了什么猎物。黑衣人顺手捞得一把青玉折扇来,潇潇洒洒一抖,已轻盈落在了窗格上。
阮歆媛捋了捋袖子,非常平淡地点点头道。
“多情尽处是无情,我辈皆是无情人。你与其跟我在这里讨论些有的没的,不如想一想,如果被我打得头破血流,哪种金疮药比较好用。你自己偷偷来的吧?虽然非常的不明智,不过人偶尔犯点傻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否则你要是心如铁石,我也不会放心跟你往来。”
她话说得不疾不徐,别有一股奇特的韵味,黑衣人很喜欢这种调子,懒洋洋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猛然清醒过来伸臂一挡,整个人倒飞出去。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半晌才冷冷道。
“你对我用移心音杀?”
阮歆媛叹了一口气,脸上并没有什么被抓包的沮丧和愧疚,只有一点淡淡的遗憾,和说不出的坦荡荡。
“以前不大喜欢,总是扔着不用,现在才想着捡起来,不大灵活。如有不适,请多见谅。”说完她也没停,已高高跃起预备一掌劈下,动作轻如飞燕。
黑衣人一个侧身惊险躲过,也是冒出真火来了,下意识一个扫堂腿袭人下盘,阮歆媛足尖只一触地又借力弹起,不进反退伸臂一捞,正缠住黑衣人右手。黑衣人正要使力挣开,却察觉阮歆媛的小臂滑不溜秋,浑然不着力,竟如同金蛇缠树一般。
他心里惊咦一声,反应却是极快,空出左手直切人胸口大穴而去。阮歆媛腰身一折柔若无骨,一个铁板桥稳稳当当撑住了,又沉腰发劲使力一拖,竟拽得黑衣人一个踉跄。她素来会抓住机会,当即伸脚一绊。黑衣人狠狠摔了个跟斗,却还是个要形象的,愣是把马趴滚成了翻身落地,嘶了一声甩甩手。
阮歆媛见他还不认输,也不来言语劝阻,只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你既然这么喜欢打,我陪你玩一玩也没什么,只是你刚刚气息紊乱得很。你当真宁可牵动旧伤,也要跟我分个胜负输赢出来?”
她语意平平,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意思,可那些东西就是不动声色地流出来,如同天生的气势。
黑衣人不动声色运转内息,两人对峙如山岳,良久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先动了,衣袍飘动之时飒然有声,临近胸膛时变掌为爪,已是一爪摧心抓下。阮歆媛丝毫不憷,拧腰看爪风落空,惊险擦过处一片布料轻飘飘落下,转瞬间并指为剑,一招戳向黑衣人。
黑衣人疾退,阮歆媛倾身飞扑逼近,在逐渐接近的距离里,终于触到了黑衣人的脸庞。她五指异常灵活,一勾一带扭断系扣,已然揭开那张银色的面具。宋祁渊正拧眉看她,桃花眸显出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来,面对她时却柔和不少,只淡淡道。
“你好像掀开了我的面具?”
阮歆媛学着他的口吻道。
“我掀开了你的面具,你待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讨要一点利息。”
宋祁渊在两人几乎触到的吐息中轻轻一笑,右手干脆利落一切腰侧麻穴,阮歆媛动作一顿,不由得地迟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腰身已被人揽住,天旋地转之后压倒在了桌上,如同最上等的猎物。
阮歆媛冷笑一声毫不惊讶,低喝一声豁然出腿一带一别,宋祁渊一个踉跄,被极重力道逼退两步,随即笑道。
“歆媛,你也实在太辣了些。”
阮歆媛不以为然哦一声,心平气和捋齐整了衣裙,拍了拍身上尘土,又是飘逸端庄的美人,这才歪头道。
“我既然这么辣,怎么没有呛死你?”
宋祁渊不由微笑道。
“谁叫我口味比旁人重一些,眼光也比旁人高一些?既然如此吃些苦头,又有什么要紧的?”
他顿了一顿,随意地撇去了前面那句不甚重要的话,才接出下半句来。
“听说你最近跟三皇子走的挺近?我无意干涉你私人交友的事情,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我须得提点于你。”
阮歆媛淡淡嗯一声,十足漫不经心,坐到没被两人大打出手干涉到的床,在枕头边上摸一盒子剥好的小核桃,嗑两口听宋祁渊道。
“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看似光风霁月,背地里却不知道做了什么勾当,你虽武功高强,人也不笨,到底是个女儿家,行事多有不便,以后小心些,能少接触他,就还是少接触罢了。”
阮歆媛哎呦一声,把核桃吞了打趣道。
“我道是什么人,让你这放心不下。把你的心吞到肚子里去。我若是不能照顾好自己,天底下又有何人能照拂与我?再说了,”
她笑了一声,却是没有再说下去,脸色一片平静凉薄,心中已有了主意。
宋祁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慢慢道。
“无论如何,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会出事。我言尽于此,此次赶回京来,公私之心兼有,我已不能再留,你多保重。”八壹中文網
屋顶之上,男子又逆风而立,衣摆随风飘动,璃月恭敬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