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媛权当耳旁风过去,嘴角噙着一抹清淡笑意道。
“我心虚?你若是能追上我,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多讲两句话,不然的话,我凭什么为你浪费时间?我的时候,可比你贵重得多。”
她说话也不耽误运功提气,足尖一点就能窜出三五丈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徒留下跳脚的阮梦洁。回到自己院子时,今日多少耽误了些许时间,连衣和璃月都把饭摆好了,正等着她回来。阮歆媛跨过门槛,这才笑道。
“都说夏天日头长,今日我才算是信了。我不过是多烧了一炷香,看看天色还以为早,没想到就到了饭点了。”
连衣端过水盆和手巾来为人净面,托住她的手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每一根手指头,这才道。
“小姐什么都好,只是时辰的观念差了些。要我说,若是有个小沙漏带在身上,计计时才好呢。”
阮歆媛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布菜,自己取了筷子夹了酸辣笋片开开胃,才道。
“这哪里行得通?沙漏若是自然漏下,计时尚是准的,若是你小姐我舞一通剑,便要漏到底了。我倒听说过海外有些西洋玩意,只用两根细针就可以计算时辰呢,准得很。”
璃月替她倒了一点果子酒开胃,才好奇道。
“我只听说过日晷沙漏水漏,用针也是可以的麽?小姐说的是什么针,莫不是龙王大老爷的定海神针?若是那样的神物,指示天地时辰,分开日月星辰,倒也有趣得很。”
阮歆媛小小地啜饮了一口,笑着打趣她一句。
“你尽日里看些志怪小说,魔怔了不成,哪里来的什么定海神针,我跟你说,是这样的……”
她话开了头,正兴致勃勃要续,门外却有人扣扣扣敲了几声响,三长两短,是自己人。璃月正要开门,却见门缝里塞进来一张薄薄的小纸条。她一愣,弯腰去捡,再启开门扉,只看见一个阮歆媛提篮簪花的女子走远了,一时吃不准是什么意思,连忙把字条先捧给阮歆媛看。阮歆媛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简短的几句话,分别是:
淑华苑侍女夏露,半月前养黑猫一只。三天前,猫惊四姨娘,现死,埋于后花园小蔷薇下,看后即焚。——粉亓。
阮歆媛神色凝重良久不语,先把纸条凑近烛台,眼看烧尽了才扔进纸篓里。她之前就猜到了那只黑猫不对劲,只是当时四姨娘已落入水中,她随时准备如果家奴不行,就跳入水中救她,实在没空追一只逃跑起来轻捷无比的黑猫。现在有了线索,她就有了理由去和阮世光对峙,不是为了别人,仅仅是为了那个还活着的孩子,讨一个公道罢了。
她提起筷子扒了两口饭,眼神亮若星火,喝了一口汤又道。
“连衣,晚上你坐在房里头,烛火多点几只,看起来旺些,就坐在窗边缝衣服,或者绣花纳鞋底,随你便。璃月,待你我吃完饭,去寻小锄头来,不要太大,只一小臂长即可,子时之后,随我去花园一趟。”
璃月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阮歆媛这样那样的奇怪吩咐,却不去追究理由。杀手就是这样的,不问原因,只需要做到满意的结果即可。三人食罢连衣收拾了餐具,阮歆媛又安安稳稳坐下来,教璃月下棋。璃月摸着云子犯困,看着棋盘眼睛发花,嘴里嘟囔道。
“小姐,奴婢只是个粗人,琴棋书画,岂是奴婢该研究的,你就放过我吧。”
阮歆媛伸出漂亮而纤长的指来,不轻不重弹一下她额头。
“就你话多些,学些这个,沉静心神,对武学也是有好处。现在离子时尚早,你不要吃了就睡。既然你不愿意学这围棋,这样吧,你小姐我有个好玩的小法子,咱们换个路数来。你执黑,我执白,这棋盘,上下左右横斜,若是有五子相连,便算你赢了,如何?”
璃月抄起一盏凉茶饮尽了,才笑道。
“这个还有趣些,可以一试呢。只我素来是个笨拙的,还望小姐多多指点才是,不如小姐让我三个子儿吧?”
阮歆媛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拧她耳朵道。
“还说自己是个笨的,我看你小聪明一套一套,竟算计起自家小姐来了。我若是让你三子,如何守得住这棋上江山,你个小滑头。”
璃月甜甜一笑,也不反驳自己的算盘,只抬起手来,静静落下一子。
两人下了半个时辰,璃月倒是逐渐兴奋起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阮歆媛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放下云子道。
“不下了,且睡一个时辰,晚上还要正事要做。”
说完她竟然干脆利落地往后一倒,靠着枕头就闭上了眼睛。璃月目瞪口呆,认为自家小姐完全是怕自己偷学了她的招,怕输不肯再下了,只好跳起来兴致勃勃地缠着连衣说话。
阮歆媛一觉醒来,正逢璃月扯着连衣说这个芙蓉花样,一时仿佛梦叠梦,恍惚了一下才回了神,不由感叹小丫头片子就是有精力,竟然也不用提前准备,从榻上起身拎了人去,赶往花园。璃月寻来的是两把花锄,都轻便小巧得很。两人跪伏在花丛间,也幸好是早抹了驱蚊虫的药膏,才没有被整得灰头土脸。
璃月正恼恨自己那件新衣裙沾了黄土,阮歆媛一抬头,却见月下一人悄无声息走过来了,面覆轻纱,鹅黄罗裙,正是阮梦洁。阮梦洁伸手去摘蔷薇花,嘴里还念念有词道。
“姨娘,我给你摘花来了,明日捎给你,你是个爱美的,泉下若是有知,便漂漂亮亮地……”
那个走字卡在她喉咙口没能说出声,她目瞪口呆地跟阮歆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下意识就要尖叫。阮歆媛惊出一头冷汗,蹿身而起如饿虎扑羊,已捂住她的嘴,连点几处大穴封了哑穴和麻穴,又手脚麻利地把她拖进花丛里。阮歆媛对璃月比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她继续挖掘。把软软瘫倒的阮梦洁放在树旁靠好,才颇有耐心地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