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速飞快,内心暴跳如雷,恨不得踹萧皓轩两脚。早不来晚不来,之前受伤的时候没他人影,现在他都把孤月阁特制的迷药用了,萧皓轩却赶得这麽及时,要不是他天性耿直,宋祁渊都要怀疑他是故意堵着自己暴露的档口。
宋祁渊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血,抽出腰侧的剑斩断了一支冷箭,萧皓轩一看这迷雾重得很,直接撕走了他一小块衣摆,给自己蒙上了面,又不由分说,也把宋祁渊蒙得严严实实。
宋祁渊:……我是吃过解药的。
然而这话他万万说不得,只好弃了长枪用剑,反手钉穿一个刺客的心窝,热腾腾的鲜血飞溅出来,让他俊美的面孔显得说不出的妖异,可惜被萧皓轩猛地一带,差点用力过猛一头栽在草地上。宋祁渊眼前发黑,喉头里一口血差点要出来了,短匕在掌心转了圈,擦过萧皓轩的发丝飞出去,刺破身后敌人的衣襟,直钉入心头。
萧皓轩把他抡飞出去,宋祁渊心领神会,借一杆长枪一踩之力,袖袍中暗器飞散而出,四射如满天繁星。他落地时牵扯到右腿伤势,唇色一白,冷汗密密麻麻溢出。萧皓轩犹然未觉,夹着他往溪的另一头走,边走边急切跟他说明情况。
“孤回去之后,也找了十来人,是副将不放心,这才加多到了五十人。如今想来,真应该谢谢他,若是此次能够脱逃,必然要重赏于人,只是你受伤太重,我们需往那边林子里撤退。那边茂密得很,是一个暂时避开的好去处,士兵去替我们断后。你还撑得住吗?”
宋祁渊不想说话,点了点头算同意,两人踉踉跄跄过了小木桥,萧皓轩反手一枪,砸断几块木板子,木屑纷飞掉入水中,他看着宋祁渊这踉跄样也觉得够呛的,直接伸手道。
“孤背你?这样还快些,你挡着后面来的冷箭就行。”
宋祁渊眉心一跳,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活脱脱的切开黑,他怎么就成挡箭的了,他身上还插着两支箭没拔,已经感觉头晕得不行了,不过他还得靠萧皓轩当脚力,否则届时四下无人,晕过去就再难醒来。
虽是仇人之子,又有何可惧焉?有朝一日,待我登临九五之尊,天下皆应匍匐。为了这一天……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宋祁渊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了,面无表情地舔去了唇角的鲜血,任由萧皓轩劈开眼前的荆棘,他指尖还扣着几颗铁弹子,打算必要的时候甩飞出去,应该可以打得人不能动弹。宋祁渊心中冷静判断了一下,眸中不自觉蔓延开一点血色。
虽然萧皓轩天性热忱耿直,这样舍命来救他,却也太过了,是头脑发昏还是……?宋祁渊想了想,越想疑心越重,低头看着深一脚浅一脚往水里趟过去的萧皓轩,又觉得自己有点没良心。他永远欣赏杀伐果断的人,并以此为第一准则。所以从不相信过于温暖热诚的人,连自己的未婚妻,他都做不到完完全全攥在手心,实在是令人不高兴得很。
萧皓轩踉跄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路,宋祁渊从他背上跳下来,一看这人无知无觉地倒了,胸腹间还有几道伤口,却不深,想来还是吸入了之前的迷药,心里不由骂了一句蠢货。宋祁渊费力地拖着一条瘸腿往前走,走了没三步又转回去,揪着萧皓轩衣领上下仔细看了看,摸出来一块精美的玉佩。
我若是放着他不管,他被豺狼虎豹吃掉也就算了,若是被人救了,记起我的见死不顾来,以后我便没什么机会了,连这次的战功都会一笔勾销,大军尚在千里之外,即便如今传信攻京,胜算也不足三成。宋祁渊细细思量,手里掂量两下玉佩,一弯腰又给人塞兜里了。他一咬牙,掏出另一枚药丸了,神色复杂,半晌才轻声道。
“本来都以为用不到了,结果还是不得不用,如果这就是天意的话,将来你我刀剑相向之时,我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
宋祁渊嚼也不嚼,直接把一颗药丸子咕嘟吞了,脸色顿时好了不少,甚至诡异地红润起来了,有血色得吓人,一层青气隐隐浮动在面上。他弯腰把短匕捡了,挂在腰间,又把萧皓轩拖起来,勉强往前走,边走边骂道。
“天魔解体大法我都用了,要是攻京的时候狗皇帝不心软,看我不把你宰了下锅。”
趁着药效未过,他卯足了劲发力狂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一个隐秘的山洞入口。宋祁渊转动内里机关,在咔咔的嘎吱声响中将萧皓轩丢了进去,自己又看了一眼确保没有追兵,这才一瘸一拐地踱进洞里。他走到半路已感觉力竭,然而都到了自己地盘,绝不能功亏一篑,赶紧一狠心往石壁上一磕,额头上又多出来一个流血的伤口,这才稍有清醒。
他停了又走,走了再停,转过好几个长弯,终于摸到了石壁的吊环,终于精神一震,使劲一拉,在轰隆隆的声响中看到自家孤月阁的密室。萧皓轩被他拖得鬓散发乱,手足多了无数细小伤口,宋祁渊哪顾得这个,只迫不及待把人丢边上,自己撑着最后一口气合上机关。
他终于耗光了自己的心神,说实话他能带着萧皓轩来这里,他都觉得是极限了,不由眼一闭,咕咚倒在地上。旁边的花瓶被他衣袖一带,发出脆响之后猛然砸在地上。
他最后一眼,正对上阮歆媛的眼神。
孤月阁,月如钩。
阮歆媛蹲在内兵器库一整天了,之前她被凰族请回去的时候,璃月的武器早就给劈碎了,现得重挑一把。她认认真真挑了很久,拈起一套七十二金针来,仔细看了看,又放下了,璃月这丫头女红都做不好,让她用这个太细了。旁边的架子上倒是放着些古琴琵琶玉箫竹笛什么的,璃月也不会,敲个三角架子都是极限了。哦对了还有连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