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十分亲热自然,嗔一声道。
“你这丫头,成天见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连进宫探探我的功夫都没有,姑姑可是想死你了。”
阮歆媛礼貌地露出一点笑容来,刚要说什么,贤妃已捧起她的手来,惊呼一声道。
“你看看,这粗心的,自己伤到了,怎么竟也不吱一声?”
阮歆媛低头一看,恍惚想起卸匾额的时候,似乎是差点砸到一个小宫女,当时幸亏她反应快,揽过人腰身就地一滚,也许是当时蹭到了哪里,破了一丝血皮。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淡淡笑道。
“姑姑不知道,我这几年颇爱舞刀弄枪,常有个伤啊磕破什么的,都是小事情罢了,这宴罢了之后,我自己寻点伤药涂了就是。”
贤妃这才满意,犹自捧着她的手絮絮叨叨道。
“你一女儿家,又是个快嫁人的,应该有些分寸,舞刀弄枪为国分忧固然是好的,只是女孩子娇嫩得很,留下什么疤痕来,怕是夫君也会嫌弃呢。我这儿有皇上亲赐的膏药,你且拿一瓶去,既是一家人,你又跟我客气什么呢?”
阮歆媛挤出一点笑意来,回应人过分的热情。
萧越泽坐在对桌的位置,只隐蔽地抬起头来,在自己手上同样的位置舔吻了一口,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去,正和阮歆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他并没有慌张,只看着阮歆媛露出微笑。阮歆媛太熟悉那种笑容了,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熟悉该如何捕捉垂死挣扎的猎物一样。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眼神锋利如霜刀。
待她转身的时候,神情又温和下来了,一切都淡淡的,像深渊巨潭上平静的水面一样。八壹中文網
阮歆媛在竭力地忍耐,她一向是个耐心很好的人,虽然外界已经传得越来越不堪了,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地很,萧越泽并没有真正动她,否则她不会这麽平静地坐在这里想计策,而是会直接起身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她用剑是因为更熟练,但她并非没有操过刀,把人片成骨架子也是她以前某位战友的……“爱好”之一。
贤妃说着就取了药来,也不等阮歆媛拒绝,拿些混了药酒的清水来擦拭了伤口,阮歆媛皱着眉感觉手腕上的一丝刺痛,随即被药膏的清凉感所覆盖,有点黏糊糊的,但还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幸而是左手,也不耽误吃饭。她夹了一筷子姜汁鱼片,细细地张开小白牙啃去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没胃口的一天,大概是心性实在太坚韧了。
萧越泽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摇了一勺荷叶粥,他身为皇族,动作实在颇为优雅从容,只可惜在阮歆媛眼里,实在是令人作呕得很。阮歆媛眼不见为净,只专心夹了一个糯米凉糕对付,贤妃方吃掉一个四喜丸子,含笑低声道。
“媛丫头,我听这些时日,坊间和宫里都传的厉害呢,说你和三皇子携手同游芦花荡,归家甚晚,惹得宋家那位公子怒极了。”
阮歆媛差点被鱼刺卡住,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奶白色的鱼汤,咽下去了才慢慢道。
“姑姑哪里听来这样的事,到底是哪家的婢女碎嘴得很,若是让我知道了,必然是要拖出去打死的,若是一人一句,我真是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了。”
贤妃听她语气不善,几乎有些怒气了,不由温和一笑道。
“这又是哪里来的这麽大脾气,我们的媛丫头生气了,那姑姑就不说了,吃饭,吃饭。”贤妃在宫里混了多久,早就人精也似,连忙遮过去了。
阮歆媛忙了一天,又累又饿,筷子使得如飞剑,把一盘肥美龙虾抢走了一半,贤妃意不在此,只漫不经心给自己夹了一个芸豆卷,又笑着开口道。
“方才的话,也不是姑姑要质问于你,只是你身为女儿家,又是你爹爹的掌上明珠,姑姑不得不更对你上一两分心。那个宋家的二公子,听说也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到底是太子身边的新贵呢。”
贤妃有意顿了一顿,语重心长道:“三皇子坐的很远,决计听不到你我二人在说什么。同为女人,姑姑今天就要向你讨一句实话出来,你且莫嫌我啰嗦。女孩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纵然有什么和离之类的,以后若是分了,名声不好听的又是谁?不过是你自己罢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还是少做为妙。若是你真的属意三皇子,姑姑豁出这张脸皮去求一求皇上,再加上你爹爹在朝廷里的地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
“况且,三皇子实际上是一棵很好的大树,对吧?”阮歆媛不知道何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贤妃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失去了雾一样的笼罩,变得明亮又犀利,她以一种不由分说的语气,继续道:“太子一日是太子,就永远不可能是皇上。皇上一日未死,你们就永远在盘算,在计较,在精挑细选每一个有可能的盟友。宋祁渊虽然好,却是太子的人,不是阮家的女婿,不是吗?”
她心中郁结太过,因此说话毫不客气,一定要抒发出来才能解满腔愤懑。贤妃听了这几乎算作诛心的话,险些把身旁一盏牛乳茶都要打翻了,哆嗦了两下想要再说什么,阮歆媛轻轻地笑了一声,十分亲热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酱鸡肉,又拍拍她的手背道:“姑姑在想什么,菜都要凉了,待吃完了,媛儿还想跟姑姑手谈一局呢。”贤妃看她脸色变换间竟如同瞬间变了一人,心里生出十二分的警惕,面上却知情识趣地下了台阶。
“本宫昨晚做了一个大梦呢,梦见观音菩萨指点于我,今夜辰时放生一尾红鲤,那乃是善财童子转世。今日的鱼不要再上了,挑一位有金鳞片的,放生了去。”
她知情识趣了,却有人十分不识抬举,萧越泽也不知道何时已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