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并没有,因为他没听到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阮语嫣只拿帕子闲闲地擦拭了刚刚不小心碰到小兰花的手,才漫不经心扯闲话一样开口絮叨。
“本夫人看你青楼出生,也怪艰难的,所以在动手之前,问一问你,给你个可以选择的余地,省得夫君总是说我不够温柔体贴。你是想要去母留子啊,还是识相点做个乖顺的妾室?夫君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动手要你半条小命,届时容色衰减不说,我再给他房间填几个丫鬟,你猜他以后还会不会来看你一眼?”
她喝着那口茶坦然自若,眼神温和得几乎悲悯,才不由分说地又把重点点了一遍。
“你又想要夫君的宠爱,还想要生一个长子,在我未死之前,你以为自己做到吗?”
小兰花乃是风尘出身,见惯了当家主母把妾室编个偷情理由发卖出去的事情,一时知道自己只得暂避锋芒,刚要堆出温婉的笑意来,正巧瞧见世子来了,一时笑容更真了三分,楚楚可怜极了。
阮语嫣一见她脸色就知道是哪个倒霉货来了,嘴角依旧噙着笑意,靠近在她耳边说话道。
“我现在离你多远?他绝对来不及救你。我要是失了手把你推下水池子里去,除了他,你看谁会为你出头?你将赔上一个孩子,还有自己一条性命,而我,只要我的父亲仍是丞相,打死个把妾室,他根本就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小兰花也是个狠人,一听就知道今天是绝不可能善了。小兰花按了按身上的披帛,脸上依稀有了浓重的哀愁之色,她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恐怕阮语嫣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孩子了,她自己却还是要活命的,不得不福了一礼,随即左脚绊右脚,平地摔了一跤,正好是能让世子看清的角度。平阳世子没看见阮语嫣做任何推拉动作,一时气势汹汹赶过来,却说不出任何责骂的话语。
小兰花下身已涌出鲜血来,她觉得疼痛一路烧上了脑子,但戏都演都演了,绝不能浪费她肚子里的一条生命。她泪眼婆娑地揪住了世子的一只衣袖,只微弱发声道“救我”,世子看她半身是血,实在苍白柔弱极了,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一时竟也生出一点真情实意的怜惜来,毫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匆匆地吩咐侍女去喊大夫和产婆来。
他这会儿场面要命得很,哪里还记得起平阳侯骂他要把阮语嫣带过来,阮语嫣优雅起身,把半盏残茶泼在地上,才不紧不慢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来,
“我看你紧张得她很,本夫人也不奉陪了,只过几日要回去见娘亲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世子怒火中烧间猛一回头,正想骂两句解气,怀中女子微弱呻吟却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等他再要寻找阮语嫣的身影,她已走得太远了,早没了脚印。
她这事儿做的没留什么痕迹,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阮语嫣盘算着以后怎么给小兰花再下点绝育药,最好她自己识相一点,吞下去之后不要声张,这样她还能容忍她多活几日,毕竟有个好拿捏的,总比以后再挑选个丫鬟填房,却养个白眼狼要好得多。她越想越快乐,又觉得有点悲哀,她本不愿意这样对付她的枕边人,可惜世子的心从来不在她这里。
翌日清晨,她听到了小兰花的孩子掉了的消息,此刻阮语嫣却并不知道萧战下的决定,如果她有了孩子,也不可能顺顺利利成为侯府的小世子,也许命运之弄人,也就在此可以窥见一斑了。她只格外心平气和地派了丫鬟过去,告知了她要回娘家的消息,另外象征性地填了一点小产后的药物,都干干净净没添任何东西,世子就算怀疑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她坐上那辆白玉的大马车,车轮子轱辘轱辘地,把她载着回了阮府。苏氏早知道她要回来,把她旧日的闺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阮语嫣搭着她的手笑道。
“娘,我如今却是知道了,这女人若是不够狠,自然是要被旁人挤下去的,我这次回来,不仅不会马上回去,还会多住一段时间,等着他堂堂正正地来接我!哦对了,还有阮歆媛那小蹄子,怎么样了?”
苏氏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剥个甜橘子吃,鲜红指甲穿梭在橘皮中,不一会儿就把它变成了一朵散开的花,又掰开一瓣喂进女儿嘴里,这才犹豫道。
“按理来说,应该算是成了,你是没有瞧见宋家那二公子,那天把那小蹄子带回来的时候,脸上那个快要吃人的表情。也幸亏是老爷不在,我又出门拜佛去了,不然不定逮着谁就要一刀斩了呢。”
阮语嫣张嘴吃了,吧唧两下觉得挺甜的,看着那瓣橘子皮花,觉得怪丑的,这才漫不经心道。
“娘,还不赶紧丢了,这橘子倒是甜的很,我到时候回去了,给我捎一箱走。”
苏氏以帕子揩干净了指尖,这才笑道。
“别扔别扔,我可是要留着给侍女晒干了,做些陈皮的酸甜东西来吃,最近我好这一口的很。”
阮语嫣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继续问道。
“怎么个按道理法,我就算身在侯府,也听说那小蹄子勾三搭四的名声响亮得很呢。若是能趁机再多加一把火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这回要怎么翻身。”
苏氏摇了摇头,伸手抚她秀发道。
“傻孩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虽然给她泼了一盆脏水上去,但是三皇子那边呢?他可没说什么阮歆媛的坏话,还说一定会负责呢。”
苏氏一挥手,示意侍女把桌上一堆狼藉给收拾了,才语重心长道。
“她若是失了宋家二公子,却又攀上三皇子这一高枝头,你看这一局做的,却是到底值不值当?我的傻女儿,她两边都不吃亏,我们却不能这麽掉以轻心,还该做好万全之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