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一小会儿,它又伸了出来,换了一张字条:找零。上面赫然躺着一个铜板,阮歆媛取了之后,那扇小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正是一个能容许毛驴和她通过的高度。阮歆媛牵着毛驴进了城,一个人走在寂静得仿佛永无尽头的长街上。一盏灯笼在她身后幽幽飘起,打更的怒吼道。
“什么人,宵禁了之后还在大街上晃悠!”
阮歆媛下意识转身,灯光映照出她美丽的面容,打更的手一抖,差点把锣掉在了地上,苦着脸心想,怎么又是这小魔星。这回他自觉了,先跪伏在地大声呼叫道。
“是小的不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大人您在这里,大人请,请。”
阮歆媛挑了挑秀眉,不由疑惑道。
“我见过你?”
打更的听这个语气,三分疑惑,七分更可能是凉凉,连忙果决地,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汹涌而出。
“您上次不是还和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一起同行吗?公子玉树临风,小的绝不会认错的。”
说道这里他自己心里先打了个突,恨不得先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万一人家郎情妾意变成劳燕分飞了呢?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送自己小命麽。他吓出了一头冷汗,不敢再说话了,静静地等着阮歆媛说话。良久之后他的冷汗滑了下来,滴落在地上,才听见阮歆媛奇异又有些艰涩的声音道。
“他……他最近有事要做,所以不在,你继续巡街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她竟没有多停留半秒,走得好像落荒而逃。
阮歆媛牵着一头小毛驴,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难道我真的喜欢过一个人,还同他在一起过,自己却毫无所知,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应当啊。”
话说了半截她顿住了,视线凝在自己腕上的五色丝带上,良久才轻笑一声道。
“小毛驴啊小毛驴,那你说这个,是我的侍女送的呢,还是那个他送的呢?”
小毛驴当然不会回答她,而她走着走着,也终于走到了相府。她随手把小毛驴交给了门房,吩咐他好生喂养,自己扭头向瞻霁楼走去。瞻霁楼还亮着灯光,灯下是几个睡着的少女,每一个都容色如玉,只是睡得并不踏实。阮歆媛有些好笑,知道她们是为了等她,便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璃月和连衣的肩膀道。
“醒醒啦,小懒虫们,去床上睡觉吧,别窝在这里了。”
璃月出于杀手的长期训练,很难在一个地方睡死过去,她醒的最快,懵懵懂懂间只觉听到了自家小姐的声音,又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便不以为意地睁开了眼睛。她先是伸了个懒腰,对着连衣笑道。
“这个梦可真好呢,我又看见小姐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那个混账王爷,又有没有遵照约定救人。若是没有,我明日便一刀斩了他去。”
连衣更加迷糊了,便信了璃月的话,又笑着去牵阮歆媛的手。
“梦里回来了也是好的,小姐累不累,可要喝水?若是饿了,锅子上还炖着粥呢。”
璃月长大了嘴巴啊了一声,挠挠头道。
“连衣姐姐,你不是说那锅肉羹全吃完了?怎么竟还有这许多?”
阮歆媛眼角一抽,深深感到了在她“失踪”期间,这群侍女到底吃掉了她多少存货。
她无意逗弄她们,便上前一步,捏住了璃月的小脸蛋,触手感觉柔滑极了,不由又多用了几分力道,这才笑道。
“好啊,趁我不在,吃香喝辣的,竟也不想想你们家小姐受的苦。今天便把你们都一锅炖熟了,给我做个酒菜吃。”
璃月被蹂躏得只能发出咦唔咦唔的声音,半晌才从她的魔爪下挣脱下来,眼泪汪汪道。
“好痛,原不是小姐给我们托梦呢。”
阮歆媛屏气凝神,等着璃月下一句话,没想到她哇了一声,竟是先流出了两行清泪,这着实就让人有些发慌。她不好意思再黑着脸了,反而叹了口气把人搂进怀里来,抱着人一颗小脑袋,顺着脊背拍一拍安慰她。
“好啦,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别哭了,你看你现在哭,第二天眼睛非得肿得跟核桃一样,到时候用热水敷,你又该喊痛了。”
璃月抽抽搭搭道。
“小姐昏迷了很久,我们却一直无能为力,我难过得要死了,又害怕你醒不过来,结果那个臭男人过来,强行把你带走了,要不是我一个人打不过,我就是拼死也要把小姐抢回来的,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好心,不过回来了就好,呜呜呜。”
她气音太重,剩下的阮歆媛就听得很不清楚了,也只得先嗯嗯嗯地应了。
连衣倒还是矜持些,只拿着帕子抹了眼泪,一个劲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阮歆媛陪了她们很久,直到众人都平息了心情,才把她们一一地都哄回去睡觉,今日着实是太困了,她也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翌日清晨,阮歆媛一觉醒来,终于觉得舒爽了许多。她伸了个懒腰,心里感叹一句还是自家的床软和舒服,又叫来了璃月等人,给自己烧了一大桶热水,美美地洗了个澡。璃月看她神色慵懒,漂亮脸蛋被热水熏得发红,眼睛明亮得如同一泓月光,这才确定她是好了,松了一口气,给她湿漉漉的长发浇了揉了一点精油,才浇了热水上去。
阮歆媛舒舒服服地靠在大浴桶里,两只胳膊伸出来一点搭那儿。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璃月终于把她洗的干干净净了,从水里捞出来。她坐在梳妆台前,百无聊赖地看人给自己擦着半干的柔软秀发,阮歆媛顺手就拈了一颗话梅吃。连衣脚步匆匆地进来了,还举着一封信道。
“小姐,这是给你的。”
阮歆媛接过来一看,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汇丰楼,金菊万蟹宴,今日午时,劳请阁下一聚。”
那字形容清俊飘逸得很,纸上仿佛还有一点淡淡的墨香。阮歆媛大奇,挠了挠头,璃月仿佛记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