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唤来侍女,端起那只小小的酒杯劝道。
“喝两杯酒吧,我看夫君近日清减了不少,应该稍微放松一点才是。若是累坏了身子,却是不值当的。我如今只有夫君可以倚靠,还望夫君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柳清歌埋头细细啃排骨间那点鲜嫩的肉,闻言接了过来,却有些犹豫道。
“晚上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就不喝酒了,万一耽误了事情不大好。”
阮梦舒为他无意间的一句话红了眼睛,心里立马把这笔账记到了阮歆媛的头上。晚上,还做事情,有什么可以做的?小贱人,她不动声色地抽动了一下脸皮,抬头时分脸上的微笑却甜美如春花,轻声细语地劝道。
“只是果子酒呢,味道并不浓,是爹爹下面的庄子送来的一点葡萄,我成日待在家里无聊,和娘学的,是自己亲手酿的,又加了一点养生益气的药材,就是想给你补补身体。”
她说道这个份上了,柳清歌实在也不好再拒绝。
柳清歌低头一看,确实是果子酒那种浅浅的红色,仔细一嗅还有清淡的果香,想来一两杯也不打紧。他心里有了决定,自然是笑盈盈地喝了下去。阮梦舒不动声色地劝了几杯,她这个人很有技巧,绝不强求推什么东西过去,柳清歌在热气腾腾的雾气只觉有些倦意上涌,酒意像一张大网把他笼罩,他不由喃喃道。
“我好像……有一点困。”
阮梦舒的笑容愈发柔和,声音轻得像是从九天之外传来的。
“现在还很早,我扶夫君去休息一会儿。即便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做也来得及,你说好不好?”
柳清歌的脑子愈发糊涂起来,像是被重重的雾气缠绕上来,把他搅成了一团迷糊的水,只得轻声应道。
“好啊。”
阮梦舒勾出一点得意的笑容来,轻轻地击了两下掌,几个侍女们进来了。
两个留下来收拾杯盘狼藉,两个把柳清歌扶起来,脱去衣靴放在床上,听了阮梦舒的吩咐,又知情识趣地退下去了。阮梦舒轻轻地低下头去,最后把自己的头颅靠在柳清歌的胸膛上,无限伤心,又无限温柔地说道。
“我的夫君啊,妾身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夺走我幸福的人,我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暗自磨了磨牙,语气中的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另一边的阮歆媛却没她这麽清闲,晚饭只吃了个半饱,就在房间里悄无声息地准备东西。她受伤太多次了,房里那些侍女早都成了一群惊弓之鸟,一见她要做什么,都泪眼婆娑地拦在她面前,活像她要去自杀似得。对着一群泪眼朦胧的美人,阮歆媛也很难硬下心肠,干脆一切都偷偷来。她吹灭了自己房内的蜡烛,宣布今天有点倦,便要提早地就寝了。
实际上,她在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夜行衣,干脆利落地穿上了,就开始找各种暗器,恨不得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什么袖箭子母爪流星梭装了一身,但也只是以轻便为主。最后把靴旁装上了一把短匕,这才认为齐全了。阮歆媛推开房门一看,云遮月,只有几颗星星黯淡地挂在天上,是个夜行的时候,当即不再犹豫,一滚落到窗外,匆匆赶往王府。
其实萧越泽离相府并不算远,京城中最有权有势的地方,也就这么大一块。阮歆媛趴在红墙的瓦上,一时有点后悔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好好查看一下这府内的勾当。不过现在来也不迟,她轻巧地一翻,没有碰到一点墙头瓦,悄无声息落在一束草丛中。这瓦片的勾当她还是知道的,一旦无意间碰到了墙头上那些,铁刺就会毫不留情地穿出,刺穿妄图来探查的不速之客,这还是有一次她在花园乱逛,看到一只小雀儿停在瓦片上才看见的。
雀儿那么轻的力道,都会触发,更不要说人了。
阮歆媛窝在草丛里装了半天,确定无人才悄然踱步出来。王府构造精巧,占地面积不小,她此行的目的在于收藏账本的银库,兵器库在练武场那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时间上来说不能兼顾,只好先择取一个了。她又摸了摸黑色的三角面巾,和面巾后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具,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潜行。路上她遇到了三波巡查的侍卫,任何的巡守都会有薄弱的时候,王府也不例外。阮歆媛记得那个左眼有痣的侍卫,他喜欢抽水烟,换班的时候肯定忍不住。
她有一袋烟的功夫,解决剩下的两个侍卫。阮歆媛在心里下了判断,从路边捡了颗小石子打向左边侍卫的小腿。左侍卫正困得迷迷糊糊,猛然一个激灵,小腿肚一抽差点痉挛,不由怒看向同伴:“你打我干嘛?让我眯一会不行啊,又没有人你怎么这麽小气啊?”右侍卫莫名其妙,默默忍了,阮歆媛心里暗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颗石子,精准打到了右侍卫的屁股。
这回轮到右侍卫莫名其妙了,一拧枪杆子道。
“你干嘛摸我屁股,小白脸你是不是摸不到娘们,想相好想疯了?”
左侍卫认为他这话说的非常没有品位,向他淬了一口唾沫,右侍卫大怒,两人顿时扭打起来。阮歆媛心里啧啧两声,毫无犹豫趁此刻出手,一人一手刀劈晕,三两下扯开裤腰带,把两人摆成一个奇葩造型,蹲下身去研究银库大锁。
钥匙她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她有妙计啊。她之前把滚热的蜡烛油倒进去,又小心翼翼地等它冷凝固,就有了钥匙的大致模样,找个锁匠做了出来。阮歆媛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响动,轻轻地扭动了数次,运力一捅,在轻微的咔嚓声响之后,锁咔嚓一声开了。她连忙闪身进去。
库房里并不暗淡无光,几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亮。阮歆媛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完全来不及好好找,只得凭一贯经验找出其中标了红本子的账簿来。她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达到了一目十行的速度,翻过许多却仍然不是,心里也不由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