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已偷听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阮歆媛只得轻轻踮着起身,蹑手蹑脚地从花丛里钻出来,随即就装出了若无其事的冷淡模样,在偌大的王府开始散起步来,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阮歆媛随手折下了一小片竹叶子,别在指尖反复把玩,心里却盘算道:想来他是早就开始怀疑宋祁渊,孤月阁如此势大,被针对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现在恐怕身受重伤,哪有什么闲散功夫去管理阁内事务,恐怕我还要抽出空挡回去一趟。
即便从现代人的角度来说,宋祁渊对于孤月阁的管理也是非常成功的,他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虽然他长年累月地在外征战,阁内的人依旧可以保持高效的运转和忠心。阮歆媛虽然觉得这种做法有一点点洗脑的嫌疑,但还是默认了这种上位者的常用手段。
她手中的竹叶逐渐被反复的折腾蹂躏得发皱,干巴巴地怪可怜,阮歆媛浑然不在意,一松手把它丢在了地上。
阮府自然还是要回的,男人总归都有一点劣根性,容易不珍惜已经完全到手,甚至凑到面前来的猎物,非得要一点欲拒还迎的味道,追人给他留下两行若隐若现的脚印,他才知道跑过来追你。但阮歆媛非常聪明,每天或者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一定会出现在萧越泽面前。她每天换不同的香薰和衣服,不变的是笑颜如花,清丽明宛。
有时候她会带着一个油纸包好的大包子来,近乎撒娇地让萧越泽尝一口,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叼走他嘴角最后一口肉馅。有时候她兴致上来,两个人仅仅是在花园里闲聊,她也会踢掉鞋子,长舞一曲惊鸿,她的衣裙在秋风中异常明艳,如同一通燃烧的烈火。
跳完了她又会笑着扑进萧越泽的怀里,萧越泽握住她手,很有些深秋的沁凉意味,有些地方却是热的,那口气化成了袅袅的白雾,一直钻到他心坎里去,暖得他心里发痒。
萧越泽越发的欢喜,也少了许多的疑心,阮歆媛如此的做法,怕是真真的爱上了他。
他们就这麽胡天胡地地好像世间最腻歪的小情人,但不变的是阮歆媛每晚一定会归家,就像一个非常不舍但乖得不敢不听爹爹话的小姑娘。萧越泽总是看着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每一次都突然得像山间的精灵。令人猝不及防,且充满期待。这一天阮歆媛又来了,萧越泽却是在处理公务。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自然懂得什么时候,男人才需要女人,女人才可以去打扰男人,所以干脆负着手悄悄地溜走了,去了铸造的一间大房子里。
自从秋闱的时候,萧越泽相中了萧铁萧壮士,他就一直呆在房间里。萧铁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甚至还有点健谈,只可惜别人一看他高大的身材,还有那长得很突然的面容,多半都要失了兴趣。府上的侍女见着他都是绕道走,因为知道,他很讨王爷的喜欢,如若他一个开心,想讨个小老婆什么的,大家恐怕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阮歆媛自然是不怕,一来这麽多时日的接触,萧越泽肯定已经把她划进了自己女人这个范畴,二来萧铁其实是个非常好玩的人,好玩的人通常都很聪明识趣,绝不会招惹不该惹,不能惹的人,尤其是主子的女人。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很难感受到萧铁那一手近乎出神入化的铸造手段。世上知音总是比较少,聊来聊去还容易聊成仇,所以萧铁的今天也在忧郁地等一个能欣赏他的人。萧越泽当然是的,但一跟他说起专业的东西,他睡得比谁都要快。
萧铁无可奈何,索性终日待在铸造的房间里,和一堆金银铜铁,火花清水作伴。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也无法知道他那个指尖,是如何捻着一根一根细若发丝的牛毛针,装进暗器里的。不巧,阮歆媛很喜欢。萧铁偶尔跟她聊一聊一点话题,趁着手上活儿不太忙的时候,阮歆媛也从不过问非常隐秘的事情,只会带双份的小东西来,放进熔炉口烤一会儿。
烤熟了之后,分萧铁一个尝尝,两人倒也算得上点头之交。这天萧铁正打算做点精致的小玩意,当然了,他口中的精致自然不是女人精美的妆盒子,而是一把贴身的匕首。血槽磨着磨着,萧铁也觉得困乏,不由想开口说点话提神,便道。
“你听说了吗,西域来了个公主,说是来和亲的。结果一上金殿,太子都不要,指名道姓地要嫁给三皇子,说是有什么宿命姻缘。据说长得颇有异域风情,那小国还是女人即位的,如果王爷收了她,也就等于收了国。”
若是阮歆媛对萧越泽动了真心,想必此刻一定是要痛彻心扉了,然后必然要怒气冲冲起来,盘算着怎么对付情敌。女人在这方面的智慧总是非常充足,甚至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可惜她不是,所以只能扯一个干巴巴的笑脸出来,既表现出自己猝不及防的一点忧郁,又有点昏头昏脑的茫然。阮歆媛心里开始盘算了一下,也有点烦那个公主。
什么被鹰啄瞎了的眼神才能看上萧越泽啊,还宿命姻缘,若是事情都处理妥当了,爱谁嫁谁,只是挤在这个档口,那必然是要先把人搞到一败涂地,再做下一步打算。她这麽想着又笑了一声,心里生出一点被逗乐的喜庆来。
萧铁看着她,等着她拿走一个白薯,剩下那个阮歆媛一般会直接丢在他怀里,吃完之后直接扔进炉火之中,极为不讲究。但这回阮歆媛迟迟未动,他觉得东西都要烧焦了,不得不放下自己雕刻得很精细的半截血槽,先把两个对他来说过于塞牙缝的白薯从火堆里呼噜了出来。
火星溅落的声音把阮歆媛的神思惊醒回来,她眨了眨眼睛。萧铁虽然没怎么见过女人,倒也知道女人为了情郎,不仅会伤心,简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