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麽想,也就这麽做了。银票带的很足,阮语嫣看见的时候都肉疼了一下。夫君这麽辛苦,做妻子的自然也不能闲着,当真在家里逗孩子。阮语嫣思来想去,还是不大放心,决定亲身去见一见萧越泽得好。她把孩子交付给贴身最稳重的侍女,还要千叮咛万嘱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府邸。
阮语嫣坐在马车上,看帘外新雪落罢,又被人和着泥土,薄薄铲至一旁。有人在路上撒盐,大家虽十分辛苦,却干的热火朝天。她是不能理解这种劳作的,自然也就漫不经心地扭了头,放下帘子思索等会儿见面要跟萧越泽如何打听斡旋。一个小手炉捧在她的掌心里,带来微薄的暖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捋了捋鬓发。
王府的路不大近,颠簸了有一阵子,阮语嫣捂得厚厚的,仍觉得有一阵一阵的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汲取她身上那点残余的温度。她终于下了车,就看见雪后依然明净威严的王府。金红的匾额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乃是皇上亲自提笔,下人们是不敢怠慢的。几个精壮的奴仆在路边铲雪,还有几个长得讨喜又聪明的,在门边迎客。
管家监督着下人干活,自己一双手揣在袖子里,还觉得冷冰冰的,刚要打个喷嚏,突然看见了一辆大马车驶了过来,下人们蹲下身给贵人当肉凳,自然有红毯子不湿了贵人的鞋子,阮语嫣穿一身素色罗裙,狐裘披风裹住了削瘦的身子,笑容宛柔道。
“妾身乃平阳侯府世子妃,特来拜会三皇子殿下。”
管家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平阳侯前些日子犯的事,大半个京城都传遍了,这世子妃现在来,能怀着好心吗?心里想归想,到底是贵人,不敢怠慢。
管家赶紧一拢藏青色新衣,恭恭敬敬道。
“世子妃远道而来,自然是要请上座的,只是我们王爷最近进宫的时候啊,酒喝得多了些,又吹了夜风,这不,第二天就染了风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现在还睡着呢,也不知何时能醒来,您先进去免得吃风,小的去给您通报一声。”
阮语嫣抿了一下唇,容色依旧娇美,眉梢却有些阴冷意味。这些手段她哪个没有见过?之前三皇子还好好的,平阳侯一倒,他病得倒是比谁都快,骗谁是眼瞎了呢,信他的一番鬼话。
心里出了口恶气,面上还是得做出温柔大方的模样,方不丢了平阳侯府的脸面。阮语嫣柔柔一笑,随着引路的小厮进去了。待客的花厅里没有人,地龙倒是很识相,烧得旺盛得很。阮语嫣是女眷,自然安排了一个隔着屏风的雅间。她品了一口端上来的热茶,整个人才暖和过来了,一点也不见外,去拿桌上的茶点吃,动作倒是十分优雅细致。
管家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跟萧越泽禀报情况,彼时萧越泽正待在自己的房间内,跟谋士闲闲地下一盘双陆,他容色俊美,在房中熏久了暖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慵懒之意。他落下一枚棋子,对阮语嫣的到来很是不以为然,以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道。
“好吃好喝招待着也就是了,她现在没有闯进来,肯定也就是没胆子闯进来。等到了,本王不信她不走。好了,再去沏一壶热茶来,这房里头热,搞得人略有些口干,你把那套水晶棋子也拿来。”
阮语嫣自然也明白,萧越泽是在跟她耗,谁耗不起一目了然得很。她咬碎一口银牙,翻来覆去在心里骂人过河拆桥,小心自己以后也淹死在河里。眼看着日头一寸寸地移下去了,她也实在是耗费不起了,正准备起身,随行的侍女却急急忙忙地迈着小碎步过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
“夫人,不好了。世子今天去探望老爷,给刑部的人抓个正着,现在一起进去了!”
阮语嫣眼前一黑,险些要从那张上好的梨花木椅上滚下去,撑住了一口气才冷冷道。
“怎么回事,你给本夫人说个清楚,不要没头没尾的。”
丫鬟也急红了眼睛,附在她耳旁小声道。
“夫人有所不知,本来这案子押后再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谁也不愿意惹皇上生气。可巧刑部那位老爷,是个逢年过节也不忘本职的,这关口,竟然还要去看望我们侯爷,这可不就跟世子撞上了?”
阮语嫣实在是有点心烦意乱,咬着牙根道。
“然后呢?”
丫鬟不敢耽搁,又道。
“世子对侯爷一片孝心,带了不少银子呢。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见一面是不难的。也不知在牢里说了什么,两人竟又吵起来了。刑部尚书才走到门口,就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奔进来,抓了个正着。皇上虽然说过不准探视,但塞了银子,不过是见一面,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下可算是捅了大篓子,尚书当即就上报给了皇上,皇上一不做二不休,连世子也一并下了牢狱了!”
阮语嫣想起家中嗷嗷哭泣的独子,和床上起不来的婆婆,一口气没上来,闭眼晕过去了。一时又乱做了一团,管家不敢怠慢,只好又往萧越泽那里跑了一趟。萧越泽一拍大腿道。
“既然人都晕了,你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她是谁家的闺女,阮家的啊,还不赶紧给丞相大人把爱女送回去,放在本王的地界算哪门子道理?阮相也应该见一见自己的爱女了,着人好生送回,就说本皇子病着实在不知。”
管家立即精准理解了主子的甩锅大计,当即一溜小跑回到了花厅,吩咐小厮们把阮语嫣抬起来,送回阮府去。
苏氏被放出来之后,老实了不少,阮世光也就不再拘着她了,大过年的刚有点喜庆味道,就被送上门的阮语嫣冲了个一干二净。阮世光还没回来,她自作主张地把阮语嫣先送回以前的闺房,请了大夫,又抓着丫鬟的手腕,将事情问了个明明白白。大夫来的很快,平平合合地下了定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