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见她喝完了那碗药,便扶着她慢慢躺下了,还给她嘴里塞了一枚蜜饯含着,去去苦味儿。也许是因为药里有催眠成分的草药,阮歆媛没过多久,又昏昏睡了过去。
璃月为她盖上被子,放下窗帘,仔细检查了一圈周围,这才准备阖门让阮歆媛安心休养。她一只脚迈出了门口,却见白煜并没有跟上来,不由奇道:“白大夫?”
同时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白煜像是这才回过神,啊了一声之后,低低应了她的话,也是一脚跨出门来,脸上自然而然戴上了温和的面具。
“没什么,我最近也有些疲乏,刚刚差点睡过去。”
璃月咂了咂舌道:“那你还是快休息吧,这几天也怪辛苦的,你毕竟是个郎中,没有武功在身,比不得我们能熬。还要精心的照顾小姐的身体,照我说啊,你应该跟萧大哥学点武艺才是,不为什么除暴安良的冠冕堂皇,强身健体也好。”
‘萧大哥’自然就是萧皓轩,他以前虽贵为太子,却天生喜好和兄弟们打成一片,不过几日,连璃月也改了口,不再别别扭扭地叫萧公子。
白煜的眼神闪了闪,于不动声色间出现一种格外冷淡的厌恶来,但他掩藏得非常好,只不过短短的一瞬,就消失了。
他边慢慢地往前走,边低声笑道:“不用,我今天再熬一次药,再去睡觉。那东西精细得很,火候和时间得掐得分毫不差才行,上次你多倒了一两细辛,险些坏了药性呢。”
璃月也没有劝他,知道大夫是个固执的,习以为常点了点头。
白煜撑着一口气在小锅子前面,静静地盯着那点炉火。艳红的火苗在他的想象里变成青蓝色,又跳跃着四处乱蹦,卷上屋顶,破开那点可怜的稻草,嘭地一声蹿上天际。
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难舍难分了,只有本人的内心还是非常冷静地坚持一个理念:我不要睡觉。于是大脑所发出的精准指令被执行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支撑着他没有睡在稻草堆上。
璃月还有一刻钟就会进来了,因为那时候药就熬好了。白煜怔怔地盯着那个小砂锅,忽而卷起嘴唇,呼哧吹出一口长气来。
火焰被吹得东倒西歪之后,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白煜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趋于零度的绝对平静,他揭开那个小小的锅盖,仿佛不知疼,尽管指尖儿已经染上了一点鲜润的烫红色,他细细地把一点药粉撒了进去,看着它融化在锅底。
那是一种特殊的药草,用以诱发蛊虫的苏醒和异动。这点分量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慢慢来,才能做到悄无声息。
时间终于是到了,他捏着把手把药汁倒出来,还特意加了一层细砂的罩子,滤去了不少细碎的药渣。璃月敲门的时候,恰好可以得到一碗苦褐色的汤药。她自然不疑有他,端着那碗汤药就走了,还很有礼貌地又对白煜说了一声谢谢。
白煜伸了个懒腰,轻轻道:“月姑娘去忙吧,我也要睡一觉了,明天醒来的时候,再为你家姑娘煎药。”
他这样说,也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走回那个为自己分配的小房间。本来兄弟们人多,大家挤一挤,原也没什么。
但白煜是大夫,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放,身体又比他们都虚弱,也不差这个房间,索性就让给他了。
本来萧皓轩心有怀疑,想要跟他一个房间。但他嘴笨,不会说什么灵巧的话,更不可能直说他对白煜有成见,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白煜一路微笑着,向遇见的所有人打招呼,随即回到房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钻入了自己的被窝之中。
兄弟们在这个山村停留了一段时间,也需要重新购买马匹,粮食等必需品,为了防止有人追踪,他们连马都是过一段时间就换,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世界上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少一件把柄是一件。
白煜闭着眼睛陷入了甜美而深的梦境中,一夜好眠,翌日神采奕奕地早起了,跟兄弟们一起吃早饭,端着白粥吸溜。
其中就有一赵姓汉子问道:“白大夫,我们姑娘最近治得怎么样啊,还需要多久才能继续赶路啊?”
白煜吹了吹粥,把碗放下了,眼神温和而认真:“还有三五日便可自如走动了,想来不出半月,定然是可以继续赶路的,必是要养好伤才可继续赶路。
怎么,在这里呆得久了,你们发闷了?还是说,发现了什么追兵和危险不成。”
赵姓汉子挥了挥手道:“姑娘便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知道姑娘大好了,才能心安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闷倒是没有,如今天气逐渐和暖了,连许多野物也活跃得很,正好打来下牙祭呢。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我琢磨着到时候起身的路程呢。”
白煜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听完了这席话,又道:“我这便去看看她,给她送药去。”
他放下碗,还有半碗白粥也不顾,施施然就去了。赵姓汉子看了碗半晌,这要是他那些过命兄弟,留了半碗,他喝了也就是了,一点也不浪费的。只是这白煜瞧着气质温和,很有点风度,他实在吞不下这种人的口水。汉子眼一瞪,最后拿粥喂了狗。
白煜开的方子复杂,早中晚需各自饮一碗,材料也各不相同,唯有晚间那一份儿最为复杂,需要白煜亲自煎熬,其余的尽可以交给璃月。
璃月年纪小,又是个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的主儿,早早地便煎好了药,正要给阮歆媛端过去,药房里横过来一人,正是白煜。
白煜施施然踏进门来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勤快护主的,果然在这儿呢。药交给我吧,你吃早饭去。”
璃月端着托盘,笑容自有一种明宛的娇俏感。
“白大夫倒是吃得快,这会儿就来接我的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