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剑光飘忽,人也矫健得如同游龙,一招春水绵绵,使出来直如水银泻地,如孔不入,剑网密密麻麻织成一片银光,看上去凌厉恐怖非常。
在场的还有几位高手,诸如宋祁渊,萧皓轩一类,也可以看清她的动作。宋祁渊抿了抿唇,按着剑十分犹豫,半晌还是想走上去帮忙。
萧皓轩却按住了他,轻轻摇头道:“不可,这时候他们身形飘忽,交手也进入一个非常快的阶段。
你这个时候冲上去,也许会误伤到她。还是静观其变吧,纵是不能取胜,她自保也是绰绰有余的。届时若是还有事,你再替她上也不迟。”
宋祁渊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场面,勉强点了点头。阮歆媛杀得性起,无数次剑光交错相撞,发出剧烈的铛铛铛声响,她穷追不舍之下,左手剑轻灵地调转了个弧度,忽然就换成了右手剑。
提腕向下沉力就是一个侧削,这一下要是削实了,可以变为斩字击,直接拦腰把萧战削成两半。
萧战也是老谋深算之辈,哪有这麽容易跟着她的剑势走。
他只是冷笑了一声,长剑气势万钧地就冲阮歆媛的一肩直砍下去。阮歆媛骤然感觉到某种莫大的危机,身形一仰往右打个了滚。
险之又险避开了这一击,长发有几缕顺着风轻扬而起,恰被萧战削断,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只是偏了几寸,避开了那一击,然而暴戾的血性未消,阮歆媛深深地吸气,仿佛可以从那种带着血腥的空气中获取什么力量。
她精准地刺进了萧战小腹偏左的位置,同时也获得了臂膀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这种时候,任何冠冕堂皇的好听话都不必再讲,她只是想置人于死地,如此而已。
阮歆媛伏得极低,猛然间跃起,在半空中轮转着擦出亮银色的剑光来。她的剑越来越快。
呼吸也就越来越急促,直到她感觉一道鲜血顺着力道飙飞出去,才发现自己的背上也挨了一道斜斜的伤口。
两人谨慎地打量对方,像两头狮子互相审视敌人。
阮歆媛毕竟年轻,骨子里好像有烧不尽的热血和义愤,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女人的剑法多以轻灵为主,她却沉腰拧身发力,连斩三回,都砍在同一个位置。萧战横剑相挡,又是一阵急促的兵器声撞击。
萧皓轩看出了名头,小声解释道:“这一招叫千重浪,下一招的力气依靠上一招的惯性,一重叠一重,最后能山岳都砍断,海浪淹没一切。当然了,也没有人真正地到达过千重。”
这个时候,阮歆媛的大腿上也挨了一记狠的。她神色如常,如果不是还记得点一下止血的穴道,萧战都会怀疑她根本没有受伤。
千重浪被萧战强行斩断了,她也没有什么颓唐或者不舒服的神色,看上去依旧像一只狼,逡巡着寻觅敌人的弱点。她没有停留太久,又再次如飓风一般狂冲上去。
萧战跃起躲了几记扫堂腿,阮歆媛反应极快,一刺一绞,凌空格住了萧战的一次进攻,以一个非常精准的苏秦负剑挡住了这次攻击。
萧战开始喘粗气了,阮歆媛的剑上好像淬了毒,并不剧烈,只缓慢地拖垮了他的步伐。
最后阮歆媛在一个漂亮的侧踢之后,剑尖抵在了他脖颈上。萧战眼神微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阮歆媛一句都不想听,剑锋划过人喉咙,溅出一溜鲜艳的血花来。八壹中文網
贤妃尖叫了一声,哆哆嗦嗦地爬过来,阮歆媛看着她,冷笑了一声,抽出自己的剑。
那点艳丽的血,全部溅在了贤妃的脸上。她的尖叫比常人都要响亮得多,也惊恐得多。
她颤巍巍地想要去触摸男人的面容,然而死亡的青灰色已无法挽回。
该死的人死了,阮歆媛终于精疲力竭般垂下了剑。她不担心贤妃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消一剑,她就能把这个女人钉死在地上。
可是没有什么必要了,她看起来已经疯了。贤妃抱着萧战的尸体,又哭又笑。她的发髻散开了,昔日精美的宫装染了血,看上去可笑又狼藉。
萧战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来,她就一直擦,一直擦,直到自己身上也全是乱七八糟的血色,突然如同死了一般,倒了下去,依偎在萧战的旁边不动了。
阮歆媛没有再理她,而是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她清瘦的身躯上,许多道伤痕清晰可见,可她周身凛冽又孤绝的气息是如此鲜明,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去劝阻,哪怕只是给她递一瓶伤药。
她摇摇晃晃地慢慢往前走,许多人都担心她会摔倒在地上,可是每一步,阮歆媛都走的很稳。
她走到了连衣和惜茵的面前,把两具尸体好好摆在一起,拉住了她们的手。
她跪下去,很有耐心地伸出袖子来,擦净了她们被鲜血污晕的脸。阮歆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什么剧烈波动的表情。
她从怀中掏出短匕来,一条一条地割断了原来束缚她们的绳索,然后用力地扯下来,全部丢到一边去。
直到两人,或者说两具尸体安稳妥帖地躺在了地上,她才嗤了一声,喉咙里挤出一个类似笑的气音来。
阮歆媛想了想,把住匕首,只轻轻反手一划,将甲胄解下,扯下两块布料,轻轻地覆盖在两人平静而冰凉的面容上,那面容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觉得自己哭不出来,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之前相遇,和后面相处的点点滴滴来。
没有人生来应该做谁的奴隶,这是她的脑子,还有她的思想所固执认证的,所以她从未真正地把这些侍女们,当做简简单单的下人。
可能在她们的心里,阮歆媛也不过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甚至有点小的妹妹罢了。
阮歆媛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但她在竭力抑制这种悲伤。这些侍女在她曾经,不归的每一个夜晚,也许都彻夜不眠地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