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自古以来,战场都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这里既容得下风花雪月,也生得出铁血洪流,宛若是天地之间的一个硕大的锻炉,将人的骨血和皮肉锻成一股股不屈的意志,或是狂妄的邪灵。
不得不说,不论是敌我双方也好,还是这两千摆明来送死佯攻的金军自己也好,都低估了他们自己本身对杀戮的渴望,以及战斗意志力强度和对恐惧控制能力。
两支好似打了鸡血的千人队,几乎是在完全无视自身伤亡的情况下,在越过百步标线后便发动了决死冲锋,并在八十步的位置上硬抗了菱堡射出的破甲锥后,竟然迅速直解盾阵,一个个嚎叫着快速散开就往城前狂奔而来。
八十步的距离说远也不太远了,也就是短短的一百二十四、五米的距离,虽然这些金军一个个都身着重甲并扛着至少重达二、三十斤的包铁大盾和数十斤的攻城长梯,使得他们肯定跑不出飞人博尔特百米九秒五八的速度,但即便是他们要用二十秒才能跑完这短短的一百二十米,位于左上和右上两面的床弩也不够时间再次完成上弦、架箭、发射的一系列步骤了。
也不知道具体是过了五、六息(十五秒)还是八九息(三十秒),金军的士兵们便也嗷嗷叫着扑到了城墙脚下,便也三五个一伙迅速结成了小小盾阵,迅速寻找有理位置,指引着扛着梯子的后队同袍逼靠上来,正式展开了攻城热战。
然而也在这时,虽然城墙上的床弩停止的射击,可由于城墙底角是一个反∠型的斜面。因此神臂弓还是可以从射击口居高临下进行设计,加上角度又是近乎垂直,一时间也能瞧见墙角下血花飞溅,惨叫连连,不过此时战况也趋于白热,加上汤池堡的城墙也才两丈六七,比起辽国大城动辄三丈有余的城墙高度,在金军看来更易突破,此时自然是不管不顾的冒着箭雨把攻城长梯竖了起来,以便使同袍攀梯而上。
“预备!三、二、一!刺!”城墙内,一个近战组小队在队长冷静的口号下,两名组员肩并肩推着如意棍猛然刺出,随着感觉到棍身突然一滞一停后,两人便也同时转身,又推着如意棍返回的击发阵位。
守城版如意棍的枪头设计也如战车版一般,都是三寸长的三菱形破甲枪头,并在枪头上焊接有十字型的横枝,以防枪头刺入敌人身体太深拔不出来而挂在棒上影响攻击。至于三寸长的破甲枪头,或许难以如床弩发射的破甲锥一般轻易扎破熟铁制成的包甲盾牌,但若是用来扎仅着皮甲、乃至铁甲的人体,基本上都是一下就能扎一个透心凉,虽然造成的伤口看起来不大,可要说连带着还要把人从梯子上扎下去的功夫,这等伤害也足以叫敌军难以承受了。
也就瞧着,金军们在扛过了两轮远程打击,好不容易冲到了墙角,眼瞧着都是嗷嗷叫着竖起攻城长梯奋力攀爬蚁附的时候,突然诡异的一幕却又出现,但见不少艺高胆大,抛了盾牌将战刀长刃咬在口中,犹如猿猴一般手脚并用攀着长梯急速而上的金军士兵,刚刚爬上了半中拦腰的位置,就瞧见他们纷纷身子一挺一坚便也飞跌了下来,落在地上后倒也瞧见了身上的窟窿眼儿,许多还是直接扎在胸肺之上,张口就呕出鲜血眼见活不成了。
只是,也不知这些金军是明知自己不论如何都是必死的命运,还是被肾上腺素麻痹了神经,即便眼瞧着同袍们好似下饺子一般纷纷从梯子上被捅下来,也依旧是不顾生死的排着队攀梯而上,纷乱之中虽然大半都难逃被如意棍击杀的命运,但也还是有不少运气爆棚的家伙,居然躲过了如意棍的袭击,真叫他给爬上了城墙顶部。
古里鲁原先本是一名奴兵,他幼年时是一位契丹贵族的农牧奴,后来契丹贵族被女真人杀掉,他又转籍成为了女真老爷的农牧奴,直到几年前他的女真老爷被征发,他也才被女真老爷以签军的名义带着加入了金国的西征大军。八壹中文網
最早的时候,古里鲁是跟着完颜宗望的部队西征北辽,后来几经征战,部队经过多次打乱重组,如今古里鲁早已与他的女真老爷失散,不过他也凭着一股子狠劲儿从签军之中厮杀出来,如今也升格成了完颜宗望南征大军中的“勃堇军”一员。
而这所谓的“勃堇军”,首先要说“勃堇”二字在女真话中乃是“长官”的意思,而“勃堇军”既可以解读为“长官军”或“老兵军”,也可以理解为“精锐老兵营”,或者直接以“陷阵营”、“破军营”这类代号所代表的含义来理解也成,反正“勃堇军”可以被看做是一支既不怕死、也舍得死的部队也就是了。
当然了,成为“勃堇军”一员也并非就是除了死就是死,自然也是有相应的好处来激励“勃堇军”的士兵们不怕死的,比如说解除签军的军籍和奴隶的奴籍、绝对丰厚的赏赐和抚恤等等,而这也正是“勃堇军”的士兵们打起仗来不怕死,一个真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原因所在。
所以此时的古里鲁自然是无惧了生死的,而无惧生死也正是他能够艺高胆大的躲开了攀爬过程中一连三轮刺击,毫发无损的爬上了城头的原因所在。
可以说,就在他即将登上城头的瞬间,他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因为在这瞬间他已经左右探看过,发现除了他自己之外,周围的几架长梯上并没有一个人能攀到如此的高度,也即是如无意外的话,那么他将会是登上这座宋军石堡的第一人,只要自己能够第一个登上,并且在这场佯攻中侥幸活下来,那么自己将要得到的赏赐或许将是一个无法想想的天文数字。
然而……也就在古里鲁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迅速攀登完最后两级台阶,大喝一声攀着城墙的凹槽一跃而起站上城头的一瞬间,却愕然发现城墙背后居然并没有拦截的宋军士兵,而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哧溜一声便顺着墙头那面坡度近乎达到三十度的斜坡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