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郭药师此言,郭安国当真又吃一大惊,便也急道:“爹!这是为何?”
郭药师苦笑一声,低声道:“你却瞧不出,翰鲁补已经败了?他不敢与黄杰决战,所以极有可能要守沈州!”
“他已经败了,怎么可能?”郭安国一脸懵逼,实在想不明白郭药师如何会得此结论。
郭药师转脸瞧瞧,发现宗望等人还没出来,干脆便与傻儿子挑明了说道:“为父且问你,黄杰在辽阳有多少人马?”
郭安国道:“好像是两万?”
郭药师戏谑一笑:“若是为父你给四万人马,你可能半日便打破城池,三日攻下辽阳城?”
郭安国旋即翻了翻白眼,觉得这怎么可能,便是给他十万人马,他也不敢保证三日攻下辽阳城。
郭药师接着道:“如何?你却是不敢应承?战报你也瞧过,那黄杰的确是半日便打破了辽阳城,打耀州也是仅用了半日,却只怕他所用的便是战车、床弩,还有昨日在汤池堡下使得霹雳火球。所以,若是他又去攻沈州,你说沈州的城墙他多久能打破?”
郭安国智商倒也在标准以上,这么一点当即明白,若是黄杰的攻城能力约等于“半日”的话,那么他打任何一座城池所需要的破城时间,显然都不会超过一日!
可郭安国还是有些忐忑,便也问道:“可即便如此……元帅又是如何败的?”
郭药师也不计较郭安国还称宗望为元帅,便也笑问:“辽阳府离沈州多远?你觉得黄杰几日可从辽阳府到沈州?”
郭安国想了想道:“怕有百五十里,怎么也得走上三五日吧?”
郭药师便也嗤笑道:“若是要走五日,黄杰又岂能与翰鲁补约什么三日之期?”
郭安国听得眼骨碌一转,终于豁然开朗了,不由目瞪口呆的瞧着郭药师,而郭药师也不停顿,直道:“你却想想,我等大军到此,昨日接连两阵都拿这眼前的汤池堡毫无办法。而黄杰虽只有两万人马,可若他死守辽阳得话,且不说咱们五万人马能不能攻得破,便是将他困住,而宋军就用眼前这般的法子不断往北修筑堡寨,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把堡寨修到辽阳城的鼻子底下。”
“因此……”郭安国眼中闪出明悟,便也道:“爹算死他,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驰援沈州,死守城池?”
“不错!你道是为何?”郭药师瞧着总算有点开悟的儿子,抚须一笑。
郭安国想了想,便也试着答道:“可是因为……黄杰破城虽然仅用了半日,攻下辽阳城却用了三日?”
郭药师闻言一笑,便也伸手拍了拍郭安国的肩头道:“孺子可教也!”
所谓的打破城池和攻占城池,仅是从字面上来看就知道这是两个意思,也即是此处的“打破”表示的是把保护城池的城墙给破坏了,而“攻占”则是以为进攻一方彻底肃清了城内的抵抗力量,完全把城池给占领。
宗望当然不傻,连郭药师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当然也早就看出来的。虽然黄杰的破城能力十分强大,可以仅用半日就把城墙打破,让宋军可以攻入城中去,但这种破城的能力显然并不能用在巷战方面,不然他也不会要用三日时间才能完成攻占。
当然了,在历史上,几乎每一场攻城战都可以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只要守城一方的抵抗意志坚决,哪怕无数次被敌人打破城墙和城门,只要能在巷战中固守住阵地,同样也能让城池不失。
远的不说,就拿两个百多年后两个最有名的城池来举个栗子,一个是耗死了蒙古两任老大的襄阳城、一个是被称之为上帝折鞭之地的钓鱼城,便是其中的经典。
先说襄阳,此城素有“华夏第一城池”、“铁打的襄阳”、“兵家必争之地”之称,从南宋咸淳三年(1267年)蒙将阿术进攻襄阳的安阳滩之战开始,中经宋吕文焕反包围战,张贵、张顺援襄之战,龙尾洲之战和樊城之战,终因孤城无援,咸淳九年(1273年)吕文焕力竭降元,前后坚守历时近六年。八壹中文網
虽然最终以失陷而告结束,但六年时间之中,蒙军即便曾经数十次攻下襄阳城头,数次打开城门,但都被坚决抵抗的军民通过街垒和巷战又给打了出去。
再来说钓鱼城,这更是传奇的传奇,南宋开庆元年(1259年),蒙古号称几十万人马,围攻合川钓鱼城,却始终无法攻克,战乱中连蒙古大汗也阵亡在城下,守将王坚将军可谓中华英雄。
后直到南宋灭亡后,元朝至元十六年(1279年)忽必烈又答应绝不伤害城中百姓,钓鱼城的军民在整整坚守了二十年后,守将王立这才弃城投降。
而且弃城后,守城的三十二名(一说三十六名)将军全部拔剑自刎,可谓忠烈千秋。
也罢!话说回头,以郭药师的智慧,自然也即瞧出如今宗望的难处:若是继续以截断宋军粮道为目的,耗在耀州的话,黄杰就会不客气的去攻沈州;若是回头去辽阳堵黄杰的话,耀州的宋军也会不客气的继续往辽阳修菱堡,继续巩固补给线,待补给线连同了辽阳,堵黄杰这事也就成了无用功。
而宗望如今手里统共就五万人马(算上昨天的损失,已经不足五万),分兵两头去堵自然更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当然,宗望还可以设法调集兵力,可战机不等人,若是既堵不着黄杰,又阻止不了宋军修菱堡,就算日后把兵调来也是废了。
所以算来算去,如今宗望唯一有最大胜算的战术,就是将手中所有的兵力全部驰援沈州守城,并同时从全国调集军力来援。至于黄杰,他要去黄龙府则必须攻下沈州,绝不可能绕路,因为如果绕路的话,宗望自然也就有了从沈州出击抄黄杰后路的机会。
也不说郭安国脑中的回路到底用了多久,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也说他想明白了之后,却是突然一脸错愕的向郭药师问道:“可是……爹爹,我等和诸位叔叔的家眷,都在中京啊!”
郭药师伸手一抚胡须,眯着眼望向郭安国道:“为父的家眷,便只有你与子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