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冷凝压抑的气氛骤然静谧,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虽然沉重,却总比电闪雷鸣来的好些!
周围一圈伺候的人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捧着几个熏炉过来给娘娘烘头发。
荣暄随手拿过一个,顾绵绵眼皮子一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陛下,您要是烧着臣妾的头发,可是要赔的!”
换人吧!她不断用眼神示意春萍接过皇上手上那个熏炉。
春萍畏畏缩缩的躲到后面,死活不往前靠。
“别乱动!”手里的长发被扯来扯去,荣暄一把攥住不耐烦的喝道。
顾绵绵身体一僵,背对着他坐着不动,沉默了片刻,道,“皇上心情不好,请出门右转左转都可以,臣妾不想招待!”
手一顿,荣暄按下心头那点浮躁,薄唇微抿,“朕只是……”
朕只是担心你,只是觉得有许多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沉默半响,他才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压抑,“朕传了太医给你把脉!”
顾绵绵没吭声,沉默了几息才道,“臣妾这两天可能不舒服。”
“嗯,朕会命令太医院近日必须有四位太医值守!”
“若是哪里不舒服,立刻就传人!”
下一刻,她被男人揽入怀抱,安抚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朕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绵绵猛地推开他,目光冷若冰刀,直直的刺入心底:“皇上就这么算了吗?”
抬眸定定的看着她,荣暄垂眸低声道:“太后目前不能死!”
顾绵绵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凑上前,轻声道,“那臣妾可就不会客气了!”
“嗯!”荣暄知道她心里憋着一团火,没有劝什么,只是捏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顾惜些自己!”
“当然!”顾绵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后怕惊恐。
太后,呵,她现在是不能太后做什么,不过杀人诛心……。
未必做不了什么!
一晚上顾绵绵一点症状都没有,栖霞宫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
荣暄还是不放心,直到第二天一点症状都没有,这才稍稍安心。
“安嬷嬷如何了?!”
五常:“目前为止没什么动静,太后令她这几日在房中休息,无召不得外出!”
敲敲桌绵,荣暄若有所思,“五常,你说到底什么东西令太后如此防备?”
五常不敢说话,一个劲的低头,当自己不存在。
“呵……”天花两个字在舌尖打转,最终被他嚼碎,轻笑一声,“真觉得朕会容忍她不成!”
五常低着头,力求自己可以贴在墙上藏起来,上一次,太后惹得皇上动怒,周家就几乎死绝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谁倒霉。
谁倒霉,自然是静王了。
宫内安静非常,连年味都带着一股消沉意味。
所有人屏气凝神,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直到除夕宫宴,看着宫内四处挂起的宫灯,宫中的气氛似乎活过来一般,变得闹热喧嚣。
……
穿戴好黑色红边金银青鸾宫装,顾绵绵苦着脸:“太重了!”
“娘娘,忍忍,只是一套衣服并没有多重!”宋姑姑把红玉石榴花系在腰间,敷衍的安慰道:“娘娘该梳头了!”
“是!”春风端着一套赤金红宝石石榴花的头面过来。
金光闪闪,闪的顾绵绵眼疼,“不行。换一套,太重了!”
这么重压在头上,她今天晚上这脖子还直得起来吗!
“娘娘,这是荣耀!”这套头面可是皇上送来的,石榴多子,这寓意多好。
“不!”顾绵绵坚决摇头,“你不想我今晚上晕倒吧!”
宋姑姑没办法,只好挑了一支小巧玲珑的花冠,两边的杜鹃花簇拥着点翠青鸾,青鸾嘴里还衔着珍珠流苏,正好垂在眉心,瞧着妩媚动人。
发髻全部梳起,又在脑后一左一右插了两支流苏金簪,尝尝的流苏从耳边垂下至胸前。
看着明艳动人的娘娘,宋姑姑心中颇有几分自豪,“花钿呢?!”
“姑姑在这里!”一盒子各式的花钿送过来。
顾绵绵看着送宋姑姑这架势,心里打鼓,忍不住道:“过犹不及!”
宋姑姑拿着芍药花钿的手一顿,“娘娘说的也是!”可惜了!
她家娘娘真是最娇艳的时候,又生的明艳动人,稍稍一打扮,还怕皇上看不见吗!
顾绵绵无语,“姑姑,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够招人恨!”
宋姑姑一怔,低头看了眼娘娘的肚子,转头道:“把东西都撤了吧!”
“步撵准备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一行人先去了永宁宫,跟着皇后一同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再等着时辰差不多了,一同入宴。
宗室命妇都在,偌大的殿内,显得热闹喧嚣。
好吵!顾绵绵坐在椅子上神情恹恹,眉眼肉眼可见的疲惫。
德妃看着,心下犹豫了几番,才小声道:“你若是不舒服,不如称病!”
顾绵绵抬眸瞥了她眼,“大过年的就要我称病?!”生怕别人没话说。
“你!”德妃脸涨红,气愤的瞥了她眼,恼怒道:“本宫好意,淑妃不领情就算了!”
顾绵绵闭着眼哼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管它说的多好心,都是为了吃鸡,德妃的关怀再真,打着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吗!”
“你!”德妃气的手指哆嗦,脸色铁青。
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李妃不安,小声的道:“这么多人都在,两位都少说几句可好!”
德妃扭头,冷冷的盯着她。
李妃一僵,小声道:“淑妃怀着身孕呢!”
是啊,她怀着身孕了,不管有理没理,她都要退一步!德妃冷哼一声,偏过头,谁也不看。
坐在太后右手边的静王妃目光一闪,偏头,轻声道:“母后,淑妃瞧着似乎有些不高兴!”声音里的关切担忧显而易见。
太后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忽然想到那日淑妃的尖锐刻薄的几句,情绪一下子沉了下来,淡淡道:“是吗,她只有皇后看着,你看她干什么?!”
“这殿内也只有儿媳跟她怀有身孕,难免多注意一分!”静王妃轻声细语的解释道。
“恩!”太后淡淡的点头,不再说话。
皇后翘了翘嘴角,抬眸看了眼绿芙,绿芙不动声色的点头。
金平大长公主看着金贵身边的少女,眉头微动,金贵还是不死心?!
“你只有云柔,是不会懂得!”金贵大长公主轻声细语的说道,神情却带着一股轻慢嘲讽。
你只有一个女儿,哪儿明白我这些有儿子,要为儿子谋算的心思呢!
金平大长公主目光一冷,脸色下沉,下巴微抬,轻蔑冷傲道:“需要卖女求荣的蠢货,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都是公主,凭什么本宫要惯着你的臭毛病!!
“你!”金贵手抖了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金平,我是你姐姐!”
“若你不是我姐,你以为本宫会愿意和你多说一句?!”冥顽不宁的东西。
金平大长公主冷冷的瞅了她眼,起身往顾绵绵那边走过去。
察觉到突然落下的黑影,顾绵绵没感觉到恶意,便慢吞吞的抬头看去。
“金平大长公主?”
“娘娘是不舒服吗?!”金平大长公主示意宫女搬来一张凳子,缓缓坐下。
“没有!”顾绵绵摇头,小声道:“太吵了!”她要是不作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怕是络绎不绝的人来攀关系。
金平大长公主了然,命妇们可能顾忌其他不敢过来,但是宗室可不会,她扫了眼周围,果然看到几个蠢蠢欲动想走过来攀谈的。
笑了下,她低声道:“多谢娘娘看顾我两个外孙女!”
“没什么,顺嘴的事!”她真的就是动动嘴而已,更何况金平大长公主为此很照顾顾姣姣,这就够了。
她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欲望,殿内这么嘈杂,她连读心术都不敢用,生怕听到什么倒胃口的话。
让她安生的过个年吧。
她安静,金平大长公主却忽然想一吐为快。
“我就云柔一个女儿,却把她宠的性子单纯……不是唇蠢可能更合适一点!”
“她由着性子活,自己倒是痛快,只是却苦了三个孩子!”这次去给驸马做祭拜,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玉瑶忽然死了,就在贺家,一大家子在过年守岁,她的玉瑶孤零零的死在湖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泡胀了。
玉萱玉妍已经定亲,很快就会嫁出去,玉瑶却还小,她不可能一直留玉瑶在大长公主府。
却又不敢放她回贺家,甚至连云柔都不敢放出来。
这个女儿她已经完全放弃了!
“云柔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害了自己不要紧,可不能害了几个孩子!”金平大长公主低声呢喃,满腹愁绪。
恨不得把云柔塞回肚子里去。
顾绵绵抬眸,看见她眼底一片青黑,连粉都遮不住,歪头想了想,“你要云柔县主跟贺家合离?”
金平大长公主一愣,随意摇头,“想过,但是太难,云柔一旦合离,玉妍跟逸玉萱的婚事就难难了!”日后在婆家怕是也是一桩麻烦事。
“但是不合离,你又担心……玉瑶?”
“是,而且,云柔没有合离的心思!”她若是有,金平大长公主早八百年就能让云柔县主跟贺家断了!
“那你就把玉瑶过继回公主府啊!”过继外孙女继承家业,没什么不对。
金平大长公主一愣,刚要说什么,却听到人声嘈杂起来。
原来该入席了。
顾绵绵飞快的起身,扶着春杏的手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才停下。
周围有人有意无意的挤过来。
顾绵绵冷哼,压低声音,狠厉道,“带的刀呢,再有人往这边挤,本宫管杀也管埋。”
忽的一下,殿内的灯忽然灭了,陷入一片漆黑。
有人撞了过来,春杏跟春桃几个人死死的拦在顾绵绵身前。
瞥了眼再次撞过来的人,顾绵绵冷眼拔下头上的金簪,探出去,伸手狠狠的刺了出去,连刺了两下才拔出来,低声喝道,“一个个都傻了不成!”
春杏如梦惊醒,拔出腰上的匕首,一把抓住撞上来的小太监,连捅数下,把人往后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