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看着她,咧出一丝微笑:“朕想通了,与其让你困死在这皇城,倒不还你自由,天地间那么大,一定有你的去处。”
“谢皇上。”荣华激动的伏在齐帝的身上痛哭,眼泪止不住的流,多日来的心酸,此时已经全部化成了感激的泪水。
齐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身,荣华抹了把眼泪,便退到了一边。
将枕头底下的圣旨拿出,齐帝的眼眸微沉,最终将它交到了楚瑜的手上:“此物不可随意打开,在关键时刻再用。”
摸着手中沉甸甸的圣旨,楚瑜的心中有些惶惶不安,她摸不清齐帝的意思,便想将之还回去。
“皇上,儿臣恐有负圣恩,还请另寻他人。”
她一个心都死了的人,哪里还有力气再去管旁人?
齐帝见她神色哀痛,想想也确实不妥当,便点了点头,将东西交到了荣华的手上。
“朕知道母后的那个金匣子就在你的手上,将此物锁到那里吧。”
金匣子是前太后的宝物,此匣子用世间最坚硬的材料打造,刀砍不断火烧不融,钥匙只有一把,放在荣华那里,最合适不过。
荣华也不推辞,将圣旨拿在了手里:“皇兄放心,荣华必当将此物保管好。”
齐帝甚感欣慰,点了点头,眼皮有些沉重的一合一闭,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白不时的往上翻,身子一歪重重的靠在了软枕上。
内侍太监急忙上前,刚想叫太医,却见齐帝已经没有了呼吸,不由的惊慌的大叫起来:“皇上殡天啦……”
一声呼喊,顿时惊呆了楚瑜,虽然她早已经看出齐帝时日不多,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驾崩了。
荣华痛哭着跪倒在地,顺手将圣旨藏到了衣袖里。
殿外的人冲了进来,皇后一脸惊慌失措,急急的冲到了齐帝的床榻前,见他眼眸紧闭,嘴唇灰白,明显的没有了气息。
不由的哀痛哭道:“皇上,皇上……”
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宫女太监全都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他们也在痛哭。
却不知是痛哭皇上的离去,还是自己的命运。
因为皇帝驾崩,是需要活人殉葬的,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更不要提后宫的那些嫔妃了,只怕现在已经开始四散逃命了。
果然,在传出齐帝驾崩的消息后,后宫便乱了套。
胆子小的已经悬梁自尽,胆子大的便卷着自己的金银手饰,拼命的想逃出宫去。
有侍卫进了内殿,对着太子南宫寂道:“西华门拦下一名要出宫的嫔妃,还请太子殿下定夺。”
齐帝突然驾崩,南宫寂没有了主心骨,对于这些嫔妃该如何处置,他是知道的。
可是一想到她们年纪轻轻的就要陪葬,便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便对那名侍卫道:“先关起来吧。”
皇后见他如此不中用,不由的瞪他一眼,竟然对那名侍卫道:“格杀勿论。”
皇后居然不顾太子的意愿,强行下令,让侍卫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惶恐的看了皇后一眼,见她面色威严,不由的害怕的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
谁人不知在皇后的手中握着一支精锐的御林军,只怕现在全朝上下,都没有人能够与皇后抗衡。
待到侍卫下去后,皇后又对齐帝身边的内侍太监道:“皇帝驾崩,本宫悲痛之余却感念皇上的恩宠,如今他一个人走的孤孤单单,不如就把往日那些他喜欢的妃嫔,也一并送过去吧。”
这是要让妃嫔们陪葬了,内侍太监微微一滞,便也释然了。
齐帝驾崩,新帝自然是太子殿下,皇后也会被尊为太后,身为后宫中最高权力者,她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跟她争宠的女人?
内侍太监应了一声,便下去办事儿了。
楚瑜跪在地上,心里苍凉一片,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件商品,喜欢是被人捧在手心,不喜欢了便被摔在脚下。
连句说不的权力也没有。
可怜了那些后宫的美人们了,大好的年华便断送了性命。
楚瑜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冷,她紧紧的抱着南宫珏的牌位,想汲取一些热量,可是灵牌冰冷,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冻得她瑟瑟发抖。
短短数日,大齐便死了一位战功赫赫的皇子,就连齐帝也撒手西去,整个皇宫被一股浓浓的哀伤包裹着。
这在历代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不是吉兆,再加上连日来的大雨,更是有邪祟入侵皇城的流言四起。
新帝便是在这流言当中登的基,太子称帝众人虽然心有微词,但人是先帝选的,也只能认南宫寂为新皇。
南宫寂的灵堂与齐帝的摆在一起,他的棺木换成了,金贵的金丝楠木,很是华丽。
可是再华丽,用来装的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楚瑜跪在他的灵堂前已经二十几日了,按照皇宫的礼制,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由高僧超度完后,才会将棺椁抬入皇陵。
这二十几日来,她不哭不笑,像只木偶一样跪在南宫珏的棺木前,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的名字。
好似这样心中才会有一丝寄托,不会逼疯自己。
夜风从堂中穿过,吹得灵堂里的烛火跳跃不已,楚瑜发直的眼睛微微回神,这才想起灵堂里的烛火不能熄灭,否则亡魂会找不到这里。
她站起身,刚想用手护住那团跳跃的火苗,却见一双大手已经比她先一步有了动作。
眼前的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虽然腰间缠着白绫,可是胸前那团张牙舞爪的龙,却很是威风凛凛。
楚瑜心一惊,来人居然是新皇,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跪在了地上:“拜见皇上。”
按理来说,她现在是南宫寂的嫂嫂,他又是皇上,理应回避。
可是他不仅没有回避,反而还伸了出手:“起来吧。”
眼前的手指修长白皙,楚瑜微微皱眉没有伸手,自己站了起来,低声说道:“谢皇上。”
穿了龙袍的南宫寂,此时已经有了一些皇上的味道,楚瑜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讽刺。
她没有去管南宫寂,又重新跪在了南宫珏的灵前。
南宫寂却是微微一拧眉,拉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有话对她说。
楚瑜拍掉他的手,脸上有些不悦,淡淡的道:“如果皇上没有事的话,我还要给先夫陪灵。”
“楚瑜。”南宫寂终于出声,神色有些紧张的看了一下四周,便凑到她的跟前,急急的道:“你,你能不能做我的嫔妃?”
楚瑜豁然抬头,双眼怒视着南宫寂那张局促不安的脸,冷笑两声:“你说什么?”
被她那双森冷的眸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南宫寂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了一遍:“朕说,朕要立你为妃?”
才刚当上皇帝没几天,别的没学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倒是学的很快。
看着这个与南宫珏有几分相似的脸,楚瑜觉得老天真是瞎了眼,这样龌龊的人不死,居然把南宫珏收了去,是何道理?
楚瑜的目光缓缓的南宫珏的灵前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南宫寂的身上,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想当着我亡夫的面,羞辱他么?”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狠又硬,目光如同一头小狼,像把利剑刺在了南宫寂的胸膛。
南宫寂从来没有见过楚瑜如此狠戾的一面,她像头被唤醒的野兽,死死的盯着打扰她的猎物,准备随时给他制命一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宫寂急忙辩解,声音都变了调:“朕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救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他的哀求听在楚瑜的耳朵里极其可笑,她的双拳紧紧攥起,如果不是理智告诉她要克制,只怕她现在已经杀了南宫寂。
“滚,马上滚。”
“楚瑜,你就听我一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想单纯的对你好,六弟不在了,可是可是我也能照顾你啊。”
南宫寂像个孩子一样,对着楚瑜苦苦哀求,却换来楚瑜一句咆哮:“滚,滚,滚……”
南宫寂怕楚瑜情绪太过激动,引来四周的侍卫,仓皇的逃走了。
楚瑜大口的喘着气,颓然的跪坐在地上,靠着南宫珏的棺椁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打他的棺木:“看到没有,你走了我过的好着呐,就连皇上都对我抛出了橄榄枝,我这么抢手,你就不怕我飞走了?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留,就走了,你安的什么心呐?”
边哭边打,边哭边说。
楚瑜的情绪像得到了发泄一般,伏在南宫珏的棺木上哭的不能自己,如果南宫珏早一点儿收了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有了儿女了。
这样,也能为他留下一点血脉,可是现在他一走,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牵绊,楚瑜像随波逐流的浮萍,连个依靠也没有。
越想越是心酸,越想越是有气,凭什么他走了自己就活得不人不鬼,这样的日子,她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等了他这么多天,他的灵魂竟然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即然他不来找她,那她便去寻他。
掏出匕首,楚瑜缓缓的移到了颈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