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姐姐?这,这是怎么了?”郑双双此时来到湖岸边寻郑令意,见三人齐齐跪着正觉奇怪,抬头一见沈泽也在此,更是不解。
“郑嫔啊,你姐姐言辞犀利颇为有趣,你们姐俩日后常来常往的,习得一些也好。”沈泽似乎心情不错,掌心里不知揉着什么东西,吱咯吱咯的作响,听得人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出来。
郑令意睫毛上挂着一粒从额上流下来的冷汗,叫她一时间看不清楚地上那些石子的纹路,但还不至于连脑袋也糊涂了,连忙道:“皇上说笑了,妾身乃疏陋人,皇上不怪罪已是开恩。”
“今晚去你宫里用膳。”沈泽朝郑双双扔过去一个东西,郑双双伸手接住了,还没仔细看就见沈泽要走,连忙行礼恭送。
待沈泽远去后才摊开手心,见到两块形状似兔的石头,郑双双也没工夫细想,见郑令意还跪着,快步先去将她搀扶起来。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双双本来对郑令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一出也就顾不得那些心思了。
她睇了几个婢子一眼,婢子便四下散去替她们姐俩把风了。
“我今日算是倒霉在自己的快嘴上了,于嫔自己在这里说你的坏话让我听见了,她反倒是恼怒起来,我回了几句嘴将她气跑了。没想到,皇上也不声不响的在那树丛里呢。”
额上拂过丝帕轻柔的吸掉汗珠,姐妹俩从未有过的亲密举止让郑令意忘了害怕,看着郑双双笑起来。
郑双双被她笑得更加不好意思,将丝帕捏在手心里,想了想道:“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心,于嫔性子直白肤浅,容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出挑,皇上待她一贯是淡淡的,自进宫来得到的召幸也只有三四次。”
“那你呢?皇上待你如何?”郑令意关切的问,眼里只倒映出郑双双一个人。
不贪图她宫妃的身份所能带来的风光利益,不催促她早日的怀上个龙胎以巩固地位,郑双双刚才在鲁氏那里所听到的叫人不舒服的话,郑令意一句也没有说。
眼中不受控的冒出潮气来,她不想让郑令意看出来,就摊开手掌给郑令意看那两块石头。
郑令意果然被石头吸引了注意力,松了口气,笑道:“皇上有心思同你逗趣儿,还好没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迁怒于你。”
郑双双巧妙的用这块石头回避了问题,郑令意满足的笑了笑,道:“我也该回去了,皇上不是说晚膳去你宫里用,你该回去看着点才是。”
“不妨事,你今日不是送了许多小菜么。”郑双双心里已经拟了几样菜出来。
“这,上得了台面吗?”郑令意犹豫的说。
郑双双一笑,依稀看出蒋姨娘的影子,道:“皇上的口味虽摸不得十成十,但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皇上喜欢这些小菜。”
郑令意看着她,只觉得终于能离她这样近,能这样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了。
“对了,嫦嫦怀孕了。”郑令意本没想着说这件事,只是忽然之间,很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郑双双。
其实有心无心的,郑双双有留意着郑嫦嫦的消息,她知道郑嫦嫦过得不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脑海里总是有一个想法,如果她当初没有被鲁氏抱走,而是养在蒋姨娘膝下,有郑令意做姐姐,替她出谋划策,那如今她的生活,是不是也与郑嫦嫦相似呢?
“让我想想,备一份贺礼给她才是。”
这一份贺礼,一月后送到了米家府上。
郑嫦嫦没想过能收到郑双双的贺礼,在米兜儿好奇的催促下将礼物打开来了。
本以为会什么寻常的金玉之器,却没想到是几件软软的小衫。
小衫上的刺绣谈不上多么精致,郑嫦嫦摸着兰花尖顶明显有些短促的收尾,心道,‘该不是双妹自己做的吧?’
“新衣服?给妹妹的?”米兜儿伸手一抓,那件小衫上就染了一点黑,他刚写了字,定是哪里沾到了。
“呀。”墨香知道是宫里送来的,着急的叫了出来。
“没事没事。”郑嫦嫦知道墨汁难洗,但也不想让孩子难受,连忙道。
她的身子已经有些笨重,郑令意既担心又期盼,三天两头的往米家来。
看着酱生和米兜儿活泼好动的模样,郑令意想起拖拖拉拉病了月余的盛哥儿,不由得叹道:“还好赶在天气彻底冷之前好起来了,不然郡主怕是也要跟着大病一场。”
“养的那样仔细,怎么就病了?米兜儿倒是省心,五岁后就没怎么病过了。许是夫君请的那个武夫子有些用处,米兜儿腿脚都长得快了,你瞧他那个子,简直跟高粱杆一样冒的快。”
米兜儿身上有了些少年郎的模样,与酱生玩不到一块去,更跟在酱生后头看着他。
“谁说不是,咱们弟弟跟着夫君断断续续的练了这么些年的功夫,虽说只是些简单拳脚,可身子健壮了不少,姑母说他夏日里衣裳都穿薄了。”
郑令意说起郑启君来就笑,又想起一事,笑容稍微淡了些,“姑母给弟弟留意了那么些人家的姑娘,到了真该挑拣的时候,反倒这个不合适,那个不满意了。”
“怎么说?诶?前些日子不是还让你打听陈老夫人养着的那个姐儿吗?”
陈老夫人膝下养着的那个姐儿既是陈家人也不是,而是陈老夫人的孙女,是她最小的女儿所生,女儿走在她前头,陈老夫人险些跟着去了,还是这个小孙女来到她身边,陈老夫人才算是有了寄托,才撑到今日。
郑嫦嫦抿了一勺酪子,嘴里奶香四溢,正颇为享受时,郑令意却是有些纠结。
‘那个蔡家的姐儿呀。’
郑令意回忆着自己那日去陈家的景象,不知道该夸好还是……
那一日已经是郑令意第二次去看盛哥儿了,头一次去的时候,正赶上盛哥儿复发高热,院里一股子药味,大夫站了三四个,七嘴八舌的在说自己的见解,陈著左耳朵是这些没个定论大夫在啰嗦,右耳朵是陈夫人凄凄切切的诉苦。
郑令意刚迈过院门,就听见陈著吼了一句‘闭嘴’,大夫们和陈夫人这才哆哆嗦嗦的闭嘴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去沈沁跟前是添堵,拽着春水说了句话就走了。
春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好像想说什么,但此时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后来才知,陈夫人因盛哥儿病了所以埋怨沈沁,背后说说也就罢了,盛哥儿总是不好,她心里着急上火,当面就指着沈沁斥责,还趁着陈著不在,将盛哥儿抱到自己院里去养了。
沈沁一进陈夫人院子里,就听见盛哥儿哭闹,陈夫人还说是因为她来克了孩子。
沈沁勃然大怒,当即就回了娘家,没过一个时辰沈规同平王妃就上门了,陈夫人正和陈著闹呢,听了传话说一家子人都来了,又说沈沁仗着自己是郡主,搬出娘家来压人了,但没想到两人这趟还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来了。
太医是从前宫里专看小儿疾的,如今八十有余,早就清心颐养天年了,沈规上门跪求了数次,才勉强卖他一个人情,答应来看一看。
陈夫人再不敢说什么,太医进去看孩子,外头则坐着两樽冷脸的大佛。
陈著两头挨骂,在平王妃和沈规这头还能赔好,在陈夫人这头已是难忍不快了。
太医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看一眼就通透病因。盛哥儿这些时日来吃喝穿用的物件摆了一桌子,太医摸过闻过乃至喝过吃过,连乳母的奶汁也端起来抿了一口。
“啧。”太医摸一摸胡子,摇摇头,道:“富贵病,富贵病啊。”
盛哥儿在沈沁院子里养着,陈夫人不能时时刻刻的伸手管,便死死扒着乳母的吃穿,流水一样的补品喂给乳母,两只乳涨得饱满,一日里换两次衣裳都是少的。
太医用银针挑了挑那碗冷凝的乳汁,银针挂着好厚的一层奶皮子,连牛乳子都没这个厚,“小人儿火气本就旺盛,以后这层奶皮挑了再喂就是。”
陈著胸膛起起伏伏,在众人面前终于是没忍住,咬牙对陈夫人道:“你满意了?”
沈规与平王妃起身告辞,沈沁一言不发的将盛哥儿从屋里抱出来,看也不看陈夫人一眼。
此事过后的第三日,便是郑令意第二次去看盛哥儿。
听闻盛哥儿的身子已经好转了些,郑令意这才上门探望,沈沁今日脸上才有些笑模样,盛哥儿除了脸蛋尖一些,精神倒是好的,在沈沁怀里待得不安分,还问酱生怎么没来。
郑令意正要回答他,春水皱着个眉头走进来,对沈沁道:“郡主,夫人和少爷闹到老祖宗跟前去了。”
“她又想干什么?”沈沁下意搂紧了盛哥儿,眼前既有个她信得过的,她道:“你帮我看着孩子,我瞧瞧她又要闹什么去!”
说完将盛哥儿往郑令意怀里一搁,也来不及吩咐的更加细致些,便带着春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