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羲禾来到小树苗记忆中之后,眼前的景色很熟悉。
宫殿,角门,院子里栽种的果树。
尤其是正殿的摆设,正中央悬挂着的字画,都熟悉无比。
这个宫殿,是流澜殿。
是小树苗的流澜殿。
看到没有修缮过的流澜殿,她有些激动。
流澜殿的模样跟最开始到来时所见到的模样很是相似。
是不是说明,这次见到的小树苗,是已经长大成人的他?
“夙央。”秦羲禾跑到流澜殿里面。
里里外外寻找了一遍,没能发现小树苗的踪影。
她想着到外面寻找时,听到某间屋子里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这个声音……
是夙央?
她穿过房间,沿着声音来到地下,看到熟悉的寒玉床,熟悉的密室,还有,玉床上奄奄一息的夙央。
那凄惨的叫声,正是他发出的。
“还是不行。”沈月离坐在一旁,“无法取出来,那东西已经扎根,必须找到合适的引子才能引出来。”
“我已经派人寻找跟你体质最相合的女人,你不要再挣扎,也不要再拒绝。”
“如果能将月蛊转移出去,你真的会死的。”
夙央躺在寒玉床上,面目狰狞,痛苦无比。
沈月离脸色严肃。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双手有些颤抖。
“日月蛊是三苗国特有的蛊虫,是为了让男女双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才被研制出来的。”
“你的体内拥有日蛊和月蛊,两种不同的蛊虫都在你体内,你根本无法承受。”
“求求你,不要再坚持了。”沈月离提高了声音,“除了将月蛊转移到与你相合的女子体内,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他说着,用力甩着袖子,“你必须听我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顺手将密室的门关闭。
秦羲禾看着蜷缩在寒玉床上的夙央,颤抖着伸出手,“夙央?”
夙央被折磨得意识不清醒。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双眼通红,手脚上都栓了厚重的铁链,微微一动,铁链咔嚓咔嚓直响。
“啊。”
他用力拽着铁链,像是疯了一般挣扎着。
头发散乱,眼神浑浊,胡子也像是疯长了一般。
那个在花丛中浅笑如神祇的美男子,此时此刻,像个多年被关在地下的疯子。
“夙央。”秦羲禾心尖颤抖。
她捧住他的脸颊,“是我。”
“你醒醒,是我。”
“我是你的仙女姐姐啊。”她将他抱在怀里,“很痛苦吧?是不是很难过?”
“抱紧我。”
“小树苗,你抱紧我。”
“我就是你的药引,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能好受一些,抱紧我好不好?”
夙央依然疯狂地低吼着,铁链的咔嚓声充斥,他手臂青筋暴起,用力拽着链子。
秦羲禾抿着嘴,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想哭。
早先只是听说过夙央被下了日月蛊之后,经历过一段相当相当痛苦的阶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无法想象,夙央到底经历过怎么样的痛苦。
更无法想象,那日月蛊会如此可怕。
可怕到,把谪仙一般的美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夙央疯狂地拽着铁链,挣脱开束缚。
额角,手臂,身上……
暴起的青筋充斥全身时,终于听得一声巨响,铁链断裂。
夙央挣脱开束缚,拳头狠狠地砸到寒玉床上。
他在密室中疯狂打砸,力道奇大。
痛觉也像是消失了一般,手上的鲜血不断滴落,面目狰狞如夜叉。
“夙央。”秦羲禾穿过他乱舞的拳头,走到他跟前,紧紧地拥抱住他。
“是我啊。”
“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眼泪流下,落到他的衣襟上。
衣襟上的泪珠滑落,落到他的胸膛上时,滚烫滚烫。
疯狂状态的夙央终于安静下来。
“你……”他说着,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夙央。”秦羲禾将他带到寒玉床上,“你怎么样?还能睁开眼睛吗?”
夙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他像是昏睡过去了一般,呼吸短促,眉头痛苦地皱起。
“夙央。”秦羲禾抓住他的手。
亲眼见识到了日月蛊在他身体里肆虐的痛苦,她才知道,曾经的夙央,到底经受过多么可怕的折磨。
若是换了普通人,怕是早已经承受不住自裁了。
她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
很早很早之前,他们刚刚相识时,她只要睡在他身边,就能缓解他的痛苦。
现在,大概也可以吧。
她咬了咬牙,躺在他身边,侧身,将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她触摸着他的脸颊,“夙央,对不起。”
“对不起。”
她一声声说着,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早先,她总觉得夙央是在算计她,他将月蛊转移到她身体里的时候,第一感觉便是愤怒。
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个腹黑萝卜一直在算计我,包括月蛊,包括其他。”
“那时我不知你所承受的痛苦,也不知你的心意,现在想想,我那时大概是个混蛋。”
她的眼泪悉数落到他身上,用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诉说,“夙央,我现在恨不得早些认识你。”
恨不能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被日月蛊折磨的夙央,到底承受了多少,才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我很恨我自己。”秦羲禾说,“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如果早点出现,你早点把月蛊转移到我身上来,是不是就会好受一些?”
“我当初,为什么要用那种冷漠的态度对你?夙央,对不起。”
“对不起。”
她窝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夙央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之中,看到秦羲禾的面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嗯。”秦羲禾没有抬头,窝在他的怀里,声音哽咽。
“对不起。”她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夙央抬起手,看到手上的鲜血微微一愣,又慢慢放下来,“我的手上……啊,刚才又发疯了。”
秦羲禾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脏。”夙央说。
“不脏。”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对不起,让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