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规矩,钟离绾的尸体要在家中停满七日方可入葬,而且钟离绾还是未嫁之身,就算已经嫁做人妇,钟离绾的公主身份也注定了她与众不同,她的棺椁只能葬入皇陵。在这段时间里,总是有不同的人前来吊唁钟离绾,而墨君凌一直都是戴着银色面具以家属身份接待这些人。不管这些人是真心或是假意,该有的礼数墨君凌做的丝毫不差,连墨君凌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做着这些下人的事情。
前来吊唁的人多半是想来趁着这个机会能和钟离家打好关系,真心实意前来吊唁的实在没有几个。但是他们来了之后,钟离家的人没有见着,反而所有的事情都是墨君凌一人在照料。对于这个面具男子的身份,众人不仅好奇,还众说纷纭,但是皇家秘辛之事太多,不是他们可以管的,有些事情只能私下说,若是说的太直接,难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且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出面的只有这个银色男子,想来一定是钟离家和皇室默许的,所以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为了保命,还是少掺和为妙。
拓拔曜夫妇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钟离绾死去的第五天了,他们来不及进宫给皇甫旭请安,来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公主府给钟离绾上香。拓拔曜举着香烛,看着钟离绾的灵柩,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拓拔曜真的会觉得这一切是一个梦,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说没就没有了,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上次一别,我总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还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接你去北沁住上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却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会是在这个情形之下,当真是造化弄人。如今我们来送你最后一程,希望你一路走好。”
对于钟离绾的死,拓拔曜的心中惋惜大过于悲痛,许是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自己对钟离绾或许是有过心动,毕竟像钟离绾这般优秀的女子,应该会是所有男子心里的良配吧。但是那种心动不过转瞬即逝,一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地再去爱上另一个人,他对钟离绾,更多的是感恩,是欣赏,他感恩钟离绾的出手相救,感恩钟离绾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欣赏钟离绾处事不惊的做事态度,欣赏钟离绾虽为女儿身却有不输男子的才智与气魄。在他的心里,是更加的将钟离绾引为自己的知己。
拓拔晗跟在拓拔曜的身后一同前来,虽然她与钟离绾的交情并不深厚,甚至见面的第一天自己就在刁难钟离绾,但是钟离绾却是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帮助自己。她敬佩钟离绾的气节,也叹息钟离绾的红颜薄命,但是她不想拓拔曜那样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和钟离绾说,对着钟离绾的灵柩,拓拔晗只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一路走好。她不知道钟离绾的死因,也不知道钟离绾曾经经历过什么,只是在钟离绾的眸子里,她总能看到一股淡淡的忧伤。如果可以的话,拓拔晗希望钟离绾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过得幸福快乐。
拓拔曜上完香,才看到墨君凌,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他。当初钟离绾和他说过怀疑墨君凌还尚在人间,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再次相见,二人居然会是在钟离绾的葬礼上。拓拔晗一看二人的样子,不用问便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所以便找了借口,“我去钟离府慰问一下长公主与老夫人,绾公主溘然离世,家中人定然是悲痛万分,我与公主相识一场,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告辞,”拓拔晗朝着墨君凌点头示意后便待着人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好久不见。”二人同时开口,却哑然失笑。曾经的他们视对方如情敌。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在一起好好的坐着说话。墨君凌给拓拔曜倒了一杯茶,“这是绾绾生前最爱喝的茶,我拿它来招待你这个绾绾曾经的好知己,倒也不算埋汰了你。”
拓拔曜没有喝茶,倒是看着墨君凌笑了起来。“我原以为她死后,你会像当初她为你一般茶饭不思,一蹶不振,甚至随她而去。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你,你不仅没有让那些情绪影响到你,反而还替她将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不喜欢我喝酒。”墨君凌打断了拓拔曜的话,他知道拓拔曜话里的意思多多少少有嘲讽自己的感觉,也是,无论是谁,在遇见自己所爱之人离世的打击之时,都无法做到淡定自若,更何况是像他现在这般,还在与人同品香茗,他知道拓拔曜是在为钟离绾打抱不平。墨君凌也不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难得有一个人愿意坐下来听自己将话,他想要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她这个人,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是以前我每次喝酒我心里都知道其实她不高兴。但有时候我就是想要逗逗她,所以会故意喝的醉醺醺的去找她。可是现在她不在了,我知道不管我再做些什么,我有多荒唐,她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与我闹。她牺牲了自己不过是希望我可以好好的活着,我又怎么可以再让她失望呢?”
的确,拓拔曜知道钟离绾为何而死之后看见墨君凌没有半点哀伤之意的时候,他的心中是十分生气的,他觉得钟离绾的牺牲一点都不值得,可是听了墨君凌的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墨君凌。毕竟从来没有规定伤心就一定要借酒消愁,一定要闹到全世界皆知,这种安安静静什么都不说但是心却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反而才会让人更加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