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去村口闲聊回来，随口跟家人提了几句听到的八卦。
原来那日骑车摔倒的小青年是大柳村的。
“原来是弟妹娘家村的。”陈芳看了眼杨桃，继续追问，“妈，他们没提那人的名字吗？”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记不起来了。”王秀英在脑海里努力回想着，“叫什么宝来着？杨向宝？是不是得姓杨？”
王秀英看向小儿媳，“你们村的应该就是姓杨，杨什么宝。”
杨……宝？
杨桃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摇摇头说道，“妈，我们村姓杨的就几户，没有这个名字。是不是姓陈呢？陈是村里的大户。”
赵枭雄愣了一下，试探地吐出一个名字，“妈，是不是陈天宝？”
“对对对，就是陈天宝。”王秀英眨巴眨巴眼睛，咧嘴笑道，“害！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他们说了好几遍名字，就是陈天宝。”
“听说摔得不轻，车子都变形了。下面好多烂树枝子，那张脸恐怕……”王秀英皱眉头啧啧两声，表示很同情这个年轻人。
“竟然是他。”杨桃惊讶地与老公对视，“当时我咋没想到呢，他也骑了辆自行车。”
陈芳疑惑不解，“该不会是上次来喊二弟的那个街溜子吧？”
前几日赵枭雄匆忙离去，杨桃回家和婆婆大嫂说有个街溜子来喊走的，要赶去杨家。
没想到陈芳竟然还把这事记在心里了。
“街溜子？”
联想到了一些事，赵枭雄扶额哭笑不得。
杨桃难为情地嘿嘿笑了笑，点头，“对，是那个青年。”
她没有贬低不屑地意思，只是觉得陈天宝与老公以前特别相似，都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地模样。
赵枭雄乐呵呵地给母亲大嫂解答疑惑，“桃儿背地里也喊我街溜子。”
表情从容，丝毫不觉得街溜子是在侮辱他。
王秀英恍然大悟，低头偷笑。
“弟妹说的真对，你以前还真是个街溜子。”
一家人的相处越来越融洽，陈芳也学着喜欢开玩笑。
她知道赵枭雄不会生气，便调侃了一句。
赵枭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老婆的手，揶揄道，“还得谢谢桃儿给我起了个新名字，赵•街溜子•枭雄～”
“贫嘴。”杨桃被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
饭后，杨桃搂朵朵睡午觉，赵枭雄骑车又去了趟大柳村。
但目的地不是杨家。
“你好，请问陈天宝家怎么走？”
揪住路过的大爷，赵枭雄客气地询问。
老爷子有点耳背，连喊了三遍才听清楚。
拿手指了指右边的胡同，“娃，就冲里面走，到了头拐弯儿第三家就是。”
“谢谢大爷。”
按照大爷的路线，赵枭雄很快找到了陈家。
怪不得都住在大柳村而老婆却不认识陈天宝。
陈家的位置在村后的深胡同里，杨家则住在村前。加上陈天宝比杨桃年纪差几岁，俩人小时候也玩不到一起。
就算是杨富贵见了陈天宝也要愣上几秒钟，回想他是谁家的儿子。
土坯老屋矮趴趴地杵在那里，门半掩着，赵枭雄轻轻推门走进去，“有人在家吗？”
天热了，窗户外面糊的窗户纸还没揭掉，有一角已经脱落了耷拉下来。
养的大黄狗趴在地上伸长了舌头哈气，破破烂烂的狗盆里是泡囊了的饼子和菜汤。
菜汤发黑，一看就是加了很多酱油。
其实农村人的普遍都有这个习惯，口重。
炒菜使劲加盐和酱油，为了能多吃口饭干活有力气。
赵枭雄心想，陈家怎么不给狗准备点水喝，把狗渴得都迷糊了，家里来了生人也不知道吠叫。
旁边有水桶和瓢，赵枭雄随手舀了一瓢倒在狗盆里，用脚将盆往狗那边推了推。
“你是谁家的？弄我家狗干啥？”
响起苍老的声音，赵枭雄抬头望去。老头从屋里探出脑袋瞪着他，“说你呢，谁家的小孩？”
“你好，我来找陈天宝。”赵枭雄走上前，发现老爷子眼神似乎有问题。
表面是在瞪自己，但实际上焦点根本不在他身上。
“哦，进来吧。”
老头慢吞吞地转身领他进屋。
一进门，赵枭雄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正屋乱七八糟，地上堆的水桶锄头玉米秸，还有不少的鸡屎。
陈家的院子角落围了个鸡窝，里面仅有一只老母鸡在溜达。
但是赵枭雄没想到陈家会让鸡到屋里拉屎。
老头还挺善解人意，指了指地上提醒他，“别踩到鸡屎，臭吧？臭就捂住鼻子。”
这句话是说给赵枭雄听的，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或者是因为看不清地上。
赵枭雄嘿嘿笑了两声，“不臭。”
眼瞅着老头踩了一路鸡屎进了里屋，赵枭雄抿抿嘴跟上去。
正屋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他窒息。
赵枭雄暗暗屏住呼吸，加快步子，他迫切需要到陈天宝的屋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
俺的娘嘞——
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粪池子，骚臭腥味儿扑鼻而来，甚至还能闻到一丝丝的腐烂发霉的味道。
赵枭雄装作咳嗽，拿拳头抵住鼻子迅速用嘴换了口气，压下内心即将翻涌出来的恶心。
低下去的目光恰好看到了床脚处可爱的小动物——死翘翘的老鼠。
“这有老鼠……”
说起来不怕别人笑话，赵枭雄身为男人不怕天不怕地，就害怕老鼠和蛇。
后者是因为蠕动的画面令人头皮发麻，他不幸遇到过一次，吓得全身冒冷汗。
而怕老鼠的原因……
小时候他跟大哥去姥姥家串门，那时候家家户户穷得揭不开锅。
姥姥家只有一张床被大人们占了，夏天不怕冷，他就跟大哥在地上铺了块油布打地铺。
睡到半夜脚趾头疼，赵枭雄迷迷糊糊问大哥为啥要啃他脚啊？
大哥就在他旁边，闷声说道，“弟，你睡蒙了吧？咱俩头对头，我的脚丫子又没长牙。”
话刚说完，那头传来了“吱吱吱”的嗦动声。
兄弟俩顿时清醒了，大哥反应快，嗖一下将被子掀开。
被子里面的场景是赵枭雄永生难忘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