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卖贵了他们肯定不买，卖便宜了咱们不会亏吗？”
颜安拿起个烙饼，掰开咬了一口，能出来做生意的手艺都不会差，这饼子又软又香竟然还能很筋道。
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配方，娘在家里烙的就是面加上盐，和人家卖的这个味道没法比。
“不亏，豆干不能再按照十五文一斤了，饼子这么多才花了四十文。”
一听四十文还挺贵，但是架不住饼子量多，堆在竹筐里都要露出来了。
卖饼子的老头人挺实在，本来是两文前一个，中午了着急回家照顾躺床上不能动弹的老伴。
来的客人都是买两三个的饼子，很少碰要要很多的，照这个情况看，还得待会才能卖干净。
颜欢和他还了还价格，最后剩的二十八个烙饼全给装来了，卖光就能回家了，老头还挺高兴。
他烙的这饼子很大，像颜仲在家里吃三四个的人，吃这种俩就差不多，换成码头能吃的工人，三个也是够了。
“饼子还真不贵，只是豆干不按照十五文那咋卖？”
颜安还以为这种烙饼至少两三文呢，吃一个饼子可是比吃一个肉包子充饥多了。
“每份豆干秤三两，配上俩饼子，收十文，如果要仨饼子的，就给秤半斤豆干，收十五文。”
本来三两豆干是差不多五文钱，俩饼子不到三文钱，卖十文，半斤豆干卖八文，仨饼子就算是四文多点，卖十五文，也是挣的。
颜欢把成本都给俩哥哥列出来，豆干配上饼子卖的价格，比单独卖豆干要赚钱的多，而且饼子是直接买好的，不需要费力。
“那他们如果猜到饼子的价格呢？觉得不值咋办？”
听二哥问的这么问题，颜欢微微一笑，“猜到价格又能怎么样呢？二哥刚才看到饼子觉得应该多少钱买的？豆干和饼子一起，更不好区分开二者的价格。”
颜安恍然大悟，点点头，“确认，我还心想这个饼子卖三文都合适，就算叫按照两文，俩饼子还四文钱呢。”
“对呀，他们如果觉得饼子值四文，那六文买豆干吃顿饭也是好的，如果觉得豆干值很多，那就证明了饼子价低。”
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有人计较菜合不合适，有人在意饭划不划算，颜欢正是利用了这个人性弱点。
“让你说的我都想买了，吃顿饭花十文钱，还是可以的！”
栓子听后面几人聊天，忍不住插了一嘴。
“栓子哥，你不用买，随便吃，管够。”
颜欢笑着回了一句。
到了地方，好几艘大船排着停在码头，船与码头之间连着板子，不断的有扛着重物货包的工人们走来走去。
扛包的都是年轻人，这活是个出力气的，如果身体不好，压根一天都干不下去。
码头摆了张桌子，坐着位中年男子，微胖的身材，桌上放着本，每次有个扛包的过去，他就问声名字，再拿起毛笔在纸上划一道。
颜欢猜想，这个应该就是码头管事的或者工人里面领头的。
码头很大，一条很宽的大路，两边摆了不是吃食，有蹲在地上卖水果的，直接用盆洗干净了装着，大枣、李子、苹果都堆在一起。
洗干净的水果买了能直接吃，其实就算是不洗那群粗老爷们也可以吃，摊主耍个小聪明，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周到。
在码头上的工人都是为了方便，中午不回家，在旁边吃点东西，省下了赶路的时间，然后靠着树底下打个盹儿。
卖东西更多的是卖饼子包子一类比较充饥的食物，还有人拎着水壶，里面盛着茶水，一文一碗的叫卖着。
“欢儿妹妹，咱们停在这里？”
两棵老树中间有个空，栓子把牛车竖着停过去，车板朝外，树叶茂密正好形成了巨大的树荫，这么热的大响午，正好乘凉。
没有桌子，直接把坛子碗都放在车板边上，车板的高度也很合适，正好可以让人看到坛子里的东西。
依旧是老样子，颜欢将豆干切成块放在碗里，唯一不同的是另一个碗里由卤鸡蛋变成了烙饼。
刚摆出来，就有人过来问了，“这是卖的啥？”
赤着膀子红脸大汉好奇的往坛子里瞅，只能看见黑不隆咚的方块，是什么东西没有看清。
颜欢看他胳膊上的肌肉暗暗咂舌，这么大的块头，被他打上一拳，会不会直接小命呜呼了……
“卤豆干和饼子，吃起来可香了。”
客人还在等着呢，颜欢回过神儿，赶紧回答。
“咋卖的？”
卤豆干还没吃过，不过吃饼子倒还可以，他饭量大，吃前面那妇人的饼子，五个试不出饱来，两文钱一个，五个就是十文，虽说那妇人还免费提供热水，但是天天吃也厌了。
面前这几人应该是初次过来摆的，干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不知道价格合不合适？口味如何？
“十文钱的送俩饼子，十五文钱的送仨饼子。”
颜欢把碗端起来给他尝。
“味道不赖，就是饼子有点少，俺饭量大，吃五个都不多。”
那红脸大汉尴尬的挠挠头，似乎觉得饭量大是件让人尴尬的事情。
“大哥，那有啥！出来干体力活的，哪一个饭量不大？吃饱饭才有力气，你信我的，这个饼子仨你肯定吃得饱饱的。”
颜安嘴会说，几句话就把大汉讲的乐呵呵，立马掏出钱递过去，“兄弟，给我拿十五文钱的。”
吃五个饼子十文，吃这家虽然多了五文钱，但是有卤豆干，而且饼子看着也香，有饭有菜总好过干噎饼子。
“给，饼子还热乎呢，趁热吃。”
把豆干秤好，塞上仨饼，颜欢放到大汉的手里。
红脸大汉拿着饭去了斜对面的大树底下坐着吃起来，卤豆干越嚼越香，看出他吃的很满意。
“还真的行，还真行！”
才来就卖出去一份，把颜安乐够呛，扯着大哥的袖子使劲晃着。
颜仲无奈的把袖子抽回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被二弟扯的领子都歪到了肩膀这边，勒的脖子喘不动气。
码头上虽然累，但是只要肯吃苦，也能挣到钱，中午吃好点应该的。”
栓子望着码头上的工人，心生佩服，就算不干活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也顶不住，更何况是还要扛着东西来来回回的走。
“对，这些卖水果的婆子，看样子应该是常年在这里摆摊，如果生意不好早就走了。”
站在栓子旁边的颜仲，打量着一排摆摊的小贩，他觉得如果今天生意可以，那以后就来码头摆摊好了。
“兄弟，给我来份十文钱的。”
正在两人闲聊的时候，来了一位少年，和颜仲相似的年纪，个头却是矮上许多，裤腿卷起来，皮肤黝黑，一说话露出俩大白牙。
颜安在四处瞧看别人卖什么，摊前只剩颜欢自己在那，少年不好意思过去同她说话，转悠一会发现颜仲和他们是一家，才跑过去招呼要份豆干饼子。
“饼子要趁热吃，你咋知道卖十文钱的？”
学着妹妹的话，颜仲也嘱咐了客人一句，顺便道出心中疑惑，初来乍到，就卖出一份，这个人怎么上来就要十文钱的？
“刘大哥告诉我的，说你家的豆干香，饼子也实在。”
没想到会被问话，少年羞涩的指了指旁边的老树。
顺着方向望去，买第一份豆干的客人嚼着嘴里的饭，扬了扬手里的饼子朝着颜仲示意了一下。
原来是他。
“我买一份，能不能给我把豆干装成两份？”
少年还没有走，又来了一位年长些的壮汉，指着坛子问颜仲。
“欢儿，这位客人要装两份。”
颜仲看向妹妹，还没有遇到来提这样的要求的，他不止怎么回应。
“可以，十五文的多一些，烙饼给你单独装，卤豆干分开装两份。”
盛了半斤豆干，颜欢拿了两片荷叶正准备倒上。
“慢些，劳烦帮我把这份盛的多些吧。”
直到另一份装了接近三分之二，男子才让颜欢停住筷子。
等男子拿着饭菜走远，颜仲望着他的背影，“是不是他给别人带的？想自己多吃点。”
其余人也是这么认为，码头上做工的来自不同地方，鱼龙混杂，人性的自私有多厉害没人能想到。
“看，他把多的那份给了别人。”
颜欢碰碰身旁的大哥，刚才分两份的这个人应该也是刘姓男子介绍过来的，路过老树时还点头打了声招呼。
隔壁那棵树底下坐着个妇人，额头上裹了一个棕色头巾，面容憔悴，男子直接将手里的荷叶包递过去，自己坐下狠狠咬了口饼子。
“怎么码头还有妇人做工？”
栓子瞅棕头巾的妇人，好生奇怪，在码头上除了干活的工人，就是来卖货做生意的摊贩，哪里有闲逛之人？
“不像是做工的，倒像是他的家眷。”
一阵风次吹过，刮乱了妇人的头巾，男子用手将它整理好，才继续低头啃饼子，俩人没有一句交流。
“那是他家那口子，养了八九岁的儿子去年来码头掉海里淹死了，然后他家那位就脑子恍惚，在家里上吊被邻居发现救了下来，不放心，只能领着来码头干活。”
不知道啥时候，刘姓男子吃完了饭，走到小摊前，瞧出了他们的疑惑，将前因后果叙述出来。
“真是个可怜人，儿子就在这里走的，他还得天天来做工。”
听得颜仲一阵唏嘘，天天面对着带走儿子的码头，他的内心得多么煎熬。
“习惯就好，码头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船头有个穿黄坎肩的小孩你看到没？叫狗娃，才十三岁，爹娘早亡，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又都瘫在床上等着吃药。”
众人顺着看去，果真看到一个孩子模样的码头工，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坎肩，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风吹过去，显出了骨瘦嶙峋的身子。
“怎么不见他吃饭？”
颜欢问道，这个点正值午头，大热天的都先吃口饭乘乘凉，免得中暑，码头上哪里还有工人了，只剩下狗娃在不停的搬着货物。
本来坐在那负责记帐的管事，早就拿着小本拎着板凳，跑到路边的大树下躲着了。
狗娃每扛一个来回，就跑到树底下跟管事的报名，额头上挂满了汗珠，脖子领处湿透了。
“他吃过了，每天都从家里带两块死面饼子，他爷爷奶奶起不来，就自己做，你们是不知道那味道，给俺钱俺都吃不下，像个石头一样的硬。”
男子健谈，聊起事来滔滔不绝，上次他开玩笑说完讨块饼子吃，没想到狗娃当真了，从兜里掏出一块给他。
自己先开口要的，人家也真的给了，不好意思不吃，刚吃了一口他就后悔了，强迫硬塞进去，嗓子眼被硌的生疼，一整天没吃别的东西，喝口水都火辣辣的疼。
“大哥，还不知道咋称呼你呢？”
聊的正欢，颜安看他年纪比自己大几岁，在码头也干的时间久了，便想与他混个脸熟，日后再来卖货也能提供点方便。
“嘿！瞧俺这脑子，和你们闲聊了这么久，还没自报家门呢，俺姓刘，叫俺刘力就行，力气大的力。”
刘力笑着用力把肩膀的肌肉露出来，爹娘给他起这个名字真不赖！刘力刘力有力气，天生不怕出力。
“原来是刘大哥，日后还望多多关照。”
颜仲抬手抱拳施礼，刘力瞧着面善，说话透着股憨厚朴实。
冲他刚才主动给摊子介绍客人的这点，颜仲就觉得他人品不错，值得交往。
“关照谈不上，除了曾管事的，旁人欺负你们告诉俺，俺去找他理论理论。”
刘力挥挥手，做了这么多年的码头工，认识人也不少，出点啥事也能给他个面子。
唯独不能招惹的就是曾管事，虽说他也不是狡诈小人，可是刘力心里总不是个事儿。
在他手底下做事，给不给你记工也是他说了算，还是离远点为妙。
“刘大哥，你吃好了吗？坛子里还有，我给你再盛一份吧。”
刘力人看着朴实说话也是，颜欢对他挺有好感，最讨厌那种油腔滑调的人了，只会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