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她和慕白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那样的快乐而充实。她并不晓得慕白留她这样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郎中在他身边,能帮上什么忙,她亦不晓得他和他的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弄到今时今日这般水火不相容。她总是想,他若不说,我必不问。她现在唯一所想的是,至少,有我在,就可以将他的身子调理的好好的。在她的心里,还是那句话,他要我留,我便留。
然而每一天每一刻,她仍是会挣扎在矛盾和害怕当中,无影以及萧慕白那未个虽未面却让她胆战心惊的母亲、阴晴不定粗鲁可恨的翼安王还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全部都是她害怕的根源。她不知道该怎么预防这些未知的危险,亦不知道万一身份暴露,会造成怎么灾难性的后果。她只知道,当她和慕白在一起的时候,这些矛盾和害怕全都会烟消云散,她的心,永远只会感觉到快乐和甜蜜。这就好像那些吸食五石散的病人,明明知道这样是有毒会上瘾的,却仍是沉醉在这样的感觉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连这几日,雨都下得很大,山庄的一切工作都停了下来,所以,他们就那儿也没去,没日没夜的躲在萧慕白那间小楼里,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大声的说笑。绿鬓笑容可掬的为他们忙前忙后,她会唱歌,舞亦跳得极好,夜飞雪很喜欢这个忠心耿耿又伶俐可爱的女子,常常和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扯绿鬓那根梳得油光鉴亮的大辨子。每次都会将它扯得开,弄得乱七八糟,害得绿鬓披头散发。绿鬓则会躲在萧慕白身后,又笑又叫,萧慕白对此并不以为奇,反而常常护着绿鬓,丝毫没有半分主人的架子,他和她之间,完全不像是主仆,更多的是像一对姐弟,难怪当日她要走的时候,绿鬓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大声的骂她。
然而夜飞雪并没想到,这快乐的时分竟是这么短暂。
这一日,萧慕白跟她辞别:“薛兄,再过二个月就要中秋了,母亲昨日派人传信给我,让我去趟京城对帐,再拜访下京城的一些高官,然后再回玉台城去和她一起过节。恐怕短期之内,我再不能陪薛兄对酒当歌了。”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清愁和无奈,随即,唇角复又缓缓恢复柔和的弧度,他向夜飞雪解释:“我母亲一直是和我分开居住,隐龙山庄的基业虽然是在青阳城,但我母亲却是并非是菰安郡的人,而是住在南埔郡的玉台城。无影是她手下的老人了,他总会跟随我在一起,想来他随我走后,也不会再有人来为难你,你也可以清爽安静地在这儿过个节。”
他看了看她的面色,柔声道:“薛兄,以我之意,你不如趁这个时机去医馆收拾下,关了医馆,以后,你就搬到山庄里和我同住。你一个人住在医馆,吃喝劳作都要靠你自己,日子着实清苦。你来我隐龙山庄好歹三餐无忧,冷暖不愁。再则,我不在山庄,绿鬓一个人留在屋里,也怪冷清孤单的,你来了,也好和她做个伴。”
夜飞雪顿时失色,和他同住?这怎么可以?屋子里熏的檀香,不知何时从淡淡香味变成了浓浓刺鼻,以至于她心底生出些烦躁之意来。缓了缓情绪,她含笑道:“慕白,我是答允了你,留下来帮你,但我并不想关了医馆。隐龙山庄虽有好酒好茶的招待我,但我这个的性子,始终住不了别人的屋檐。我答应了留下了帮你,便一定会信守承诺,你若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吩咐我就是了。我只想做你的朋友,不想做你的食客!”
许是她这句话说得重了,萧慕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夜飞雪心中歉然,温言道:“慕白,你我虽然相识时间甚短,但在我心里,你便是我的兄长手足和故交好友。我知道你亦是为了我好,我搬到隐龙山庄,你也必定会让绿鬓将我照顾得很好很好,但是……但是,我的性子,偏偏便是不喜欢这样。我总还是想自力更生的,虽然苦点累点,但我的是自由的,是开心的,是幸福的。”
听夜飞雪这么一说,萧慕白的眼中露出温和而了然之色,他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轻挽起她的手,脉脉微笑道:“跟我来!”将她引后屋,找开窗门,顿时有凌厉的山风带着雨水没头没脑的向他们迎面而来,有一株光突突的梅树傲立于这风雨之中。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是我错了,薛兄你的品性便象这株的梅树一般,铁骨冰心,高风亮节。我不该以世俗之眼光,来看你来约束你。你说的不错,以后我有什么事要你帮忙,会派人找你,这样,方才对得住你我的情份。”
仿佛饮下了杯滋润甜香的蜜糖水,夜飞雪整颗心顿时被润泽得柔软而又甜蜜,她略带了些羞意,轻声道:“多谢你的谅解,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样好,我……只是不想被你看轻了去。”
萧慕白颇动容,伸出有力而温和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怎么会!我的心中,只是敬你,重你!”他的声音像是暖暖的春风,在空气中柔和的轻拂:“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你我的心意彼此知道就行了,以后,这样见外的话,不要再说了。”
心中有股暖流娟娟而动,夜飞雪静静不语,举目深深凝视着他,漫天风雨,更衬得他温文儒雅,高洁脱俗,当真是清华如风花雪月,俊朗似仙芭明珠,她不觉得望着他,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