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当夜飞雪忆起和翼安王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小年夜时,留在记忆里的,除了冷冽寒峭的北风外,还有的就是那种弥漫于两人之间莫测难言的一种情愫。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心中满是恼怒,觉得翼安王这厮简直不要脸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于是,她再也不管是不是小年夜,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跟这家伙吵上架。许是夜飞雪把吵架的架式摆得太明显,翼安王收起了满面怒色,突然将眉一挑,自以为息事宁人地说道:“啊,对了,话说,本王也不是没见过你春心荡漾的模样,但现在还是严冬,你不觉得你思春思得早了点吗?”
春心荡漾?思春太早?
夜飞雪顿时气急败坏,连措词都不会斟酌了,狠狠踩了他一脚:“我倒觉得小王爷你在那儿春心荡漾呢,你这样搂着我算什么呢?还不赶紧放开我?”
话音刚落,翼安王便似受了惊吓般地放开了她。夜飞雪忿忿地抬头望他,他也望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慢慢地那丝微笑似涟漪一般,渐渐晕开,一直晕到了他的眼中,然后,他毫无预兆地狂笑了起来,看着他笑的前俯后仰的模样,夜飞雪的心也渐渐开始放松。
突然之间,翼安王伸出手来,眼中捉狭的精光毕显,忽地出手如电,重重地在夜飞雪两边的腮上拧了一把,笑骂道:“真是只坏脾气的野猫子!”
夜飞雪这一下吃痛,不禁两眼泪汪汪,恼怒之下,伸出尖尖手指甲便向翼安王脸上抓去。翼安王噗嗤一笑,侧脸躲过,夜飞雪又伸脚去踢他,他一闪之后,侧身躲到了她的身后,她回肘撞他,他伸手挡住,将她的手轻拧至背后,跟在她背心一推,欲要把她推开。这两招,本是他们俩人见面之后拳脚相交的必出的招势,可是今天,不知怎的,翼安王手上的力气分外的大,下手有些不知道分寸,竟然一下子就把她推倒在了地上。夜飞雪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八壹中文網
翼安王被她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眼神焦急,纵身跃起,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薛飞,薛飞,你醒醒,你怎么了,哪里摔着了?”夜飞雪继续闭上眼睛,不声不响。这一下,翼安王急了,把她的头抱至他的肩边,一跌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心情不好,不应该把气撒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怎么样?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我哪里弄痛你了?”
他的脸轻抵住她脸颊的一侧,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拂过她的颈项,把她弄得又酥又痒。夜飞雪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力挣扎,想要离开他的胸膛。一下刻她立时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狠狠拽起,拽的她生疼,随后她的整个人被他横抱起来。
他生气了?
夜飞雪张目看他,果然,他的眼睛正危险的细眯着,在烛光的阴影,这使他看上去显得异常的凶恶和阴鸷。
“坏蛋,本王要摔死你这只坏心眼的死野猫!”他骂道,作势将她高高举起,就要把她往地上摔去。夜飞雪惊吓之下,自然而然伸出双手死死的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她抱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将自己冰冷的右颊紧紧贴在他滚烫的左颊都没有发觉,口中吓得只是大叫道:“不要,不要!”
翼安王脸上一红,微微挣扎了一下,将她推开几寸,哼道:“哼,居然敢戏弄本王,现在知道怕了吧?”夜飞雪用力环着他的脖子,嘴上犹自嘴硬,说道:“不……怕!”翼安王“哦”了一声,又问:“你不怕本王,那你怕不怕鬼?”
一听到鬼字,夜飞雪顿时觉四周里阴风阵阵,她往他怀里缩了,又回答道:“不……怕!”
翼安王慢吞吞的说道:“这就好,免得一会儿,你将本王掐死后,本王变成了厉鬼,会吓到你。”夜飞雪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将他的脖子抱得那么紧。他们的脸颊几乎是贴在一起的,他那灼热的呼吸直直的扑在她的脸上,他身上那隐约浮动的酒味,一阵阵的涌入她的鼻中。
夜飞雪轻声惊呼了一声,急忙将手缩了回来,将头扭了开去,她扭的那么用力又那么急,差点就把肚子给扭断了。她的脸烫得似要燃烧起来一般,整个人又窘又羞,感觉到翼安王胸口可疑的抖动着,便更是恼羞成了怒,恶声恶气的说道:“笑什么笑!”
许是被她这种凶巴巴恶狠狠的声音吓了一跳,翼安王立即的将把她抱开几分,冷冷的说道:“我没笑,所以,不准咬我!”
夜飞雪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佯装不快,撅嘴埋怨道:“哼,本姑娘是那种蛮不讲理喜欢动口咬人的人吗?”翼安王又把她抱得离开身子远了些,才一字一顿坚定无比的道:“啊……绝—对—就是!”
夜飞雪终于撑不住,伏在他肩上笑了起来,又张嘴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道:“你是不是傻?你以为你这样,我就咬不到了么?”他没有说话,她却能感觉到他的胸脯微微抖动,想来,他也在偷偷的笑吧?
随后他将她放下,让紫羽上了一桌酒菜,他告诉她说,他是从军营赶来陪我过年的,因为明天,也就是大年三十,他要返回安阳城陪他的父王过年。
他们坐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夜飞雪知道他原是喝多了来,心下存了恶意,更是频频对他劝酒,翼安王却毫不在意,只是偶尔看她的眼神,精光必现,却又隐隐含笑,仿佛知道了她的坏心眼一般。
“小王爷,其实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自由?”酒过三巡,夜飞雪见他也有了七八分醉意,才终于开口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这句话。
翼安王听到她这句话,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微微地仰起下颌,自眼角处斜斜投下的一片满含嘲笑的目光:“怎么,你处心积虑地想要灌醉本王,为的,就只是问这一句话不成?”
夜飞雪长叹一声,随即想到了姊姊,不由得心中酸楚难言,轻声道:“难道你还想把我关一辈子呀?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正在等着我去找她。如果你把我关在这里,她一定会以为我出了事,一定会十分着急和伤心的。”
翼安王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凝滞,接着,他嘴唇微翘,扬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只是脸色却变得异样的阴沉:“你凭什么觉得萧慕白会为了你而感觉到着急和伤心呢?人家的身边美女众多,说不定此刻正在风流快活,可早就把你忘到哪个旮旯里了呢。”许是喝多了,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只是在含糊里面又带了些许低沉沙哑的怒气。
“你胡说什么呢!”夜飞雪顿时恼了,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哎呀,你思你的春倒也罢了,居然还好意思乱发本王的脾气!”翼安王也不乐意了,亦是将酒杯重重一放,脸上露出阴鸷严厉之色:“女孩子家家总要点矜持的,对不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要去跟人家投怀送抱?你这么送上门去,他家里的人,还指不定怎么整你呢。你上次是女扮男妆,人家是诬陷你非礼人家。你现在恢复女妆过去,人家非得说你淫荡无耻不可,别到时候,投错了怀,送错了抱,结果人家萧慕白的身体没得到,还得跟一个斜眼歪嘴的叫化子一起浸了猪笼!”
真正岂有此理,这大过年的,他居然就这样一口一个的咒她,什么叫投怀送抱?什么叫人家萧慕白的身体没得到,还得跟一个斜眼歪嘴的叫化子一起浸了猪笼?夜飞雪气得几欲发晕,跳将起来,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连推带搡拳打脚踢地把他推到门口,恨恨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讨厌的人?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本姑娘这一生一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讨厌鬼。”
他任由她把他推到门口,只是脸色十分不善,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她。她毫不示弱,双手插腰,亦是死瞪着他的眼睛。两人向斗鸡一样,互不相让着,头靠越近,两人的面容,贴近到不足三寸。此时,翼安王似乎酒劲上来了,突然之间,脸红得十分厉害,他逃避般地转过头去,想要走了,然只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她,说道:“本王觉得,你现在这个姿式很好看。”
“好看你个头!”夜飞雪回骂道。
“真的,真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极像是方才桌上放着的那柄肥肥的青花瓷酒壶!不信?来来来,你跟我进去,对比一下!”
说完,他就那样厚颜无耻,大摇大摆地重新走进了屋子里面。
“你说我像酒壶?”夜飞雪风也似地跟了进来,语调极是阴森狰狞:“而且还是柄肥肥的青花瓷酒壶?”
翼安王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又看了一眼双手叉腰的夜飞雪,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随后摇头道:“不,你不像这只酒壶。”
“这还差不多!”夜飞雪略感气平。
岂料——
“本王的意思,是这只酒壶,这只肥肥的的青花瓷酒壶,它,像你!”
沉默……
下一瞬间,夜飞雪在沉默中暴发,卷起衣袖,咆哮着冲向他:“你这个可恶的混蛋,老娘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