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惊异于翼安王在这件事上的坚决,却又心生不甘,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狂跳的心镇定下来,柔声道:“小王爷,您是知道我这次逃婚闯下了多大的祸。虽然您并不跟我计较,但她们冷家却不这么想,我这一去京城,这可不是羊入虎口吗?虽说你英明神武,威武不凡,但总也不可能每天守在我身边吧?万一,我在京城出了什么事,被别人抓了去或者被什么杀手给干掉了,您这就不是少了个贴身神医吗?”
“怎么,又想对本王用美人计?”翼安王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低沉里面还带着一丝丝干涩的沙哑。然后,他突地站了起来,淡淡的,冷冷地说道:“明天早上,你仍是装回你那惨绝人寰的鬼样子,本王爷急着要赶路呢。”说着,就想往回走。
夜飞雪不由大急,跳起来抓住他的衣角,央求道:“好王爷,咱们好歹认识一场,哪有这么狠心把我往火坑里推的?要是到了京城,我准保活不下去了。你就这么恨我,想我死吗?”
翼安王浑身一震,眼神深邃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傻?本王把你关在这里这么久,就是想让你活下去。本王要把带你去京城,也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你说你现在这样不男不女,不公不母的样子,很舒服吗?难道你就不想由黑变白,重新由不男不女不公不母变成全女全母吗?得,你也别再多想了,好好休息才是正紧。”
为了让她活下去,才带她去京城?骗鬼吗?
夜飞雪大怒,忿忿骂道:“难怪人家叫你啖心魔王,你这人竟连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也没有!岂止没心,简直没心没肝没肺!”
“是吗?”他神色木然地望着她,可眼神里有一种东西,却让她不忍再面对于他:“可本王却觉得一个叫薛飞薛神医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没心没肝没肺的呢!”
“没心没肝没肺总比没命强吧?”看着他那样坚决的样子,夜飞雪有种天雷劈下的感觉,艰涩的斟酌着用词,哀声求道:“不要让我去送死啦,求求你,我要是到了京城,真的会没命的。”
翼安王摸着下巴的青白胡渣,满含兴味的说道:“本王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怕死呢?”
听他的口音有一点松动,夜飞雪连忙向他再靠近了些,像只猫似的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摇着他的肩道:“不要带我去京城,不要带我去京城,不要带我去京城嘛,求你,求求你啦!”
良久无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红涩得有些奇怪的脸:“喂,把你的猫爪从本王的肩膀上拿下来。”他说:“本王已经决定要带你去了。你再对本王撒娇也没用!你觉得本王会心软吗?哼,告诉你,就你那样,是绝不可能的!”
啊,这个混蛋,简直岂有此理!
夜飞雪立时收了满脸讨好的媚笑,一把把他推得老远,嘴里恨恨道:“好,翼安王你给我记住了,我要是被冷家给害死了,做鬼之后,第一个就要来找你!”
翼安王被她推得差点摔一跤,顿时也不乐意了,板着脸,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再次忍不住转过头似乎要说些什么。夜飞雪堵气用手捂着耳朵扭头不理他,他长叹了一声,终于什么也没说,略带黯然地走了。
第二天,在夜飞雪的反抗、求情和耍无赖无果之下,紫羽帮她改成了惨绝人寰的鬼模样,翼安王像抗米袋一样,把她抗上了船。夜飞雪心中大恨,暗中发誓这一生一世,这一辈子都再也不理他。
晚上,一轮弦月的清辉若有若无地洒向江面,轻涛轻轻地拍着船身,发出沉重的低呤声。
夜飞雪焦灼不安的踱步在翼安王的身边,一时缓,一时急,却见翼安王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面沉如冰,眉头若有若无地皱起,眼神一时凌冽、一时淡然。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立马将上船时自己暗中发下的誓言抛在脑后,问道:“喂,你把我抓到这船上都有一天一夜了,这一天一夜里,你对我不理不睬,即不许我跟人说话,也不许我回自己的房间,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翼安王浓眉微扬,冷冷道:“看住你,免得你跳窗逃跑。”
夜飞雪深吸了口气,颇为诚恳的说道:“相信我,我不会的。”
翼安王冷哼一声,眯起了眼睛,目光极不善的打量着她:“鬼才信你!你从上船开始,试图破坏自己房内的窗户三次,被我叫到这里之后,借出恭为由,试图破坏恭房内的窗户四次,哼!”
夜飞雪大窘,继尔大怒,涨红了脸,叫道:“你……你……你个登徒孟浪子,凭的可恶,要不要做的这样绝?连人家屙屎拉尿也要监视着。”
他大该是被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给逗乐了,自上船之后,第一次对她咧嘴笑了笑:“听听,都说了些什么,你可真不向个女人,别的姑娘小姐,说个出恭如厕都要红半天脸,你听听你,居然说得这般粗鲁难听。屙屎拉尿?哈哈,亏你说得出口!”
夜飞雪喘着粗气,坐在他对面,瞪着眼睛,冷冷道:“彼此彼此,你也不向个王爷,我可从来没见过世上有哪个王爷会偷看人家出恭如厕来着。”
“你可别冤枉我,本王可没兴趣在那种臭哄哄的地方偷看你。再说了——”他笑眯眯的望着她:“本王瞧你那点干柴似的小身板,也没啥可看之处。”
粼粼熠熠的橘色烛光,为翼安王那张轮廓分明线条冷硬却又清癯俊美脸染上了一抹暖意,在火光的映衬下,他那深动黑遂的双目,显得格外有神,竟像极了萧慕白的那双眼睛。
夜飞雪明明是被他气得要死的,但见了他这样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消了气,双手托着下巴,灼灼望着他,若无其事的扯开话题道:“说来,你这人虽然没心没肝又没肺的,但也算得上是人模狗样一表人材的,我真不懂冷家为什么要悔婚。”
借着房中的烛光,她似乎看到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泛起一层淡红,静默了片刻,他的嘴角才又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淡淡道:“好么,你可终于承认了你的身份了。”
哎呀,说漏嘴了,这可如何是好?夜飞雪大吃一惊,下颚一伸,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心虚无比的瞄了他一眼,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她,心中不禁一动,索性耍起了无赖,摇着头道:“哎呀,这可真是毫无天理,你怎么就可以这样污陷我呢?”
翼安王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了她十分熟悉的那种嘲弄的神色:“我瞧着也是呢,果然是毫无天理得很。”
夜飞雪一想,实在有些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她望着他颇为真诚道:“小王爷,自上船以来,我们一直在冷战,吹休战号可好?”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他又是冲她咧嘴一笑,这种一闪即逝的微笑使他的脸部相当的柔和:“怎么,你觉得一直和我处于冷战状态吗?本王可是没觉得。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了,本王可一直把你当成是最……最最贴心的伙伴呢。你瞧,毕竟咱们俩个联手欺骗了整个吴越国,是不是?本王王妃的衣冠墓至今还很体面的在皇家陵园里呢。所以说,本王怎么敢跟你这位最最最贴心的伙伴搞什么冷战呢?”
“唔,话虽如此,”夜飞雪略带辩驳地笑道:“可是我却没有丝毫感受到小王爷对待你口中所谓的最最最贴心的伙伴的那种真诚。似乎,你并不应该对待伙伴的吧。”
“那照你说,我应该怎么样对待你这个伙伴?”
“放我自由!”
“懂了,你绕了半天,就是想回到萧慕白萧大庄主的身边去,我说的对不对?嘿,你别忘了,你现在的面目可是处于丑绝人寰的状态之中,别指望向我再施展什么美人计,我的薛……大神医!”
“哎呀!”夜飞雪顿时又火了,嗓音忍不住又粗了起来:“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向你施展什么美人计。还有,如果当真如你所说的,你当我是最最最贴心的伙伴的,能不能就不要再谈论萧慕白了?”
“不能!我跟你说,既然你能留着小命,而且还能满世界蹦达的活下去,是拜本王爷所赐,那么,本王爷就有权力在你面前爱谈论谁就谈论谁。本王就喜欢在你面前提萧慕白,怎么样?”他不怀好意思,却任性万分的说道。
“拜你所赐,我的确是活了下来,但我辛苦经营的一切可全都是毁在你手里呢。我薛飞薛大神医的招牌可全给你毁了。哼,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就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夜飞雪简单的回答道,直接闭上了嘴巴。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好一会儿,翼安王方才缓缓站起身来,面上那层稀薄的笑意,便如此时笼罩在江面的雾气一般朦胧微凉。
“本王现在才知道你连作贼心虚,都能作得这般理直气壮。”
夜飞雪皱了皱眉,紧一紧身上的白狐披风,待要不去理他,却偏生忍不住:“小王爷,这话好无道理,我怎么的就做贼心虚了?你是不是真打算要跟我吵架,?我跟你说,吵就吵,我可不怕你!”
“哎呀呀,你看看你,果然本王只要轻轻一踩你那根不安份上下乱摇摆的猫尾巴,你就伸出了你那十只尖尖的小爪子,不顾一切恶狠狠地扑上来了。怎么,很想把本王抓个满脸开花吗?哈哈哈,可没那么容易!”看到她恼怒的模样,他把头朝后一仰,粗鲁地放声大笑起来。
夜飞雪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去,翼安王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完全不掩饰自己放肆而又无赖的态度,张开双手将她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