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的整个人顿时如跌入了万丈深渊般的寒冷麻木,一颗心脏更是不受控制地狂跳不已。
“回去!”还是沈笑愚见机迅速,一手一个,将她们俩人抓了起来,往酒窖中一扔,然后飞身跃起,再悄悄将铁盖盖上。
过不多时,便听得头顶传来一阵砖瓦的破碎声和一阵沉重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虽隔了铁盖轻了许多,却仍是如同雷鸣一般敲击在几人的心上。夜飞雪的心脏剧烈收紧,左手一翻,翼安王送她的匕首已然握在手中。转眸望去,沈笑愚和她同样紧张,他手中的长剑,发出森冷刺眼的光芒刺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脚步声在他们的头顶停滞下来,紧跟着听到一阵乓乒之声,象是那张腐败的床倒塌之声,接着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半晌之后,那些脚步才慢慢远去,越行越远。
愤怒、惊恐伴随着一阵阵的反胃不受控制地自胸口汹涌而出,夜飞雪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蛋!”
沈笑愚扯了扯她,又一把抱起已然吓得晕死过去玲珑往里走去,口中冷冷道:“刚才那人死神军团里大名鼎鼎的高手,幸而我们隔了石墙,否则刚才玲珑这一下发出的声音是断断瞒不过他的。”
“屠杀女人算什么高手!”夜飞雪又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要是落在我的手中,我非毒死他不可!”
沈笑愚停了下来,望着她,突然咧嘴一笑,“我家小王爷果然没有说错!”
“什么!”
“你果然是只是嫁不出去的那种母大虫!”
夜飞雪大怒,牙齿咬得格格响,骂道“沈笑愚!你可真有种!有本事你出去将外头那帮黑衣铁甲的混蛋杀光。”
沈笑愚将玲珑安置好,苦笑道:“你以为外头那些个黑衣铁甲人只是普通的士兵吗?他们就是威远军中的最精税部队——死神军团里的人。”
“什么威远军,什么死神军团的。我听不懂。”夜飞雪故意跟他唱对台。
“你不是知道的吗?威远军就安国公世子威远将军钟云鹏手下的军队,你知不知道当今太后和皇后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不就是婆婆儿媳的关系吗?就是不知道现在外头,是婆婆打儿媳呢,还是儿媳在打婆婆。”
“皇后和太后不止是婆媳关系。皇后,是太后嫡兄之女,她们之间,可是至亲至近的姻血关系!”
“是吗?”夜飞雪怔了怔,眼神越过他的脸,看向仍是面白如纸的玲珑:“那为何今日俩人会刀戈相见?”
“安国公钟权乃是太后的亲兄,正因为如此,当年太后才为皇上求娶了自己娘家的侄女。吴越国二代皇后皆是钟氏之女,在这当时,也被传为一时佳话。而钟云鹏是钟权的长子,因为他骁勇善战故而封为威远将军。他与蓝言轩,以及我家王爷,并称吴越三大战神。可是那又如何?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那么,这个皇后也太奇怪了,那为什么不支持她的姑妈太后,却去支持那个什么豫亲王的。豫亲王跟钟皇后的关系很好吗?又是什么亲戚?”
“豫亲王跟皇后并无关系。先帝有育有七位皇子,皇上乃是长子,又是太后所生,是以名正言顺的断任了皇位。二皇子是现在的豫亲王,因是阶位不高的美人所生,从前一向低调,三皇子是我们王爷和皇上一母同胞,四皇子乃先贵妃所生,现在封为琥阳王,五皇子淮南王、六皇子齐王、七皇子秦王也分别为低阶妃嫔所生。我们王爷和淮南王、齐王、秦王各有封地,且一直留于封地,无诏不敢回京。豫亲王当年曾经大病一场,差点死去,后来他的身体就一向不太好,再加上他娶的王妃也不过是小官之女,没有什么值得忌讳的外家外戚,先帝怜惜豫亲王的身子,便将其留于京中。至于琥阳王,因是贵妃所生,甚为得宠,为人又一向怎么不着调,倒是让先帝最不放心的一位,是以琥阳王也没去封地,一向留于京,只不过琥阳王喜欢到处游玩,这次去了江南,倒也堪堪避过了这次的事情。大家本都以为豫亲王为人低调,是个闲散王爷,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夜,应该很深了,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将夜飞雪冻得睡意全无。她不停地揉搓着手脚取暖,眼睛不由斜向翼安王那床厚实的棉被,若不是有玲珑和沈笑愚在场,她一定会厚颜无耻地抢过他的被子取暖了。但现在,在沈笑愚那讥笑的目光之下,饶是她的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动手的。
她偷偷望了一眼玲珑,见她唇色发白脸色发青,双手环臂,浑然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由微微叹息,轻声问道:“玲珑姊姊,依我看,当日太后的一切部署都是极小心的,怎的最后会变成这样……太后宫中那小顺子,他是受人威胁,还是……”
夜飞雪不提小顺子也罢,一提及他,玲珑的脸色愈发地难看,她的双手,狠命地抓住自己的肩膀,留得寸许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衣内。
夜飞雪轻叹一口气,上前将她双手掰开,柔声安慰:“姊姊,别这样!”
玲珑伸手抓住夜飞雪,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反常灼烈的潮红色,颤声道:“你知道不知道,那人……那人,那个小顺子是奴婢推荐给太后的。他是奴婢的老乡,他会皮影戏,会学人说话,学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他求奴婢,奴婢……是奴婢把他推荐给太后的。”她的肩膀激烈地颤抖着,眼中是极至的惊恐。
“嘘……莫怕,莫怕!”夜飞雪搂着她的肩轻声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玲珑凄厉地尖叫起来:“你不明白!那个小顺子根本就是豫亲王的人。你看到了没有,刚才外面死了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那些全都是我毓敏宫的人,还有被一刀砍了头的张美人,她们全部都是太后的人!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整个宫的宫人,我害死了太后。我……”她一口气接不上来,声音骤顿,整个人软软地瘫了下去。
夜飞雪愈听愈惊,双手不由一松,任由她绵绵得向地上倒去。旋即又立时回过神来,扶住她的身子,用力掐住她的人中,将她掐醒。
“也好叫薛神医知道……”沈笑愚侧头望着夜飞雪,面上虽然轻松,眸中却有焦虑之色:“现如今,神医的大名,可是响彻了整个吴越王国。”
夜飞雪深深吸气,一颗心,无端生出极至的惊竦来,这么冷的天,额头竟迸出涔涔的冷汗。她深憋着一口气,瓮声瓮气道问道:“你什么意思?”
“其实,当日小王爷把你接回流海城后,我便跟随在王爷回到了安阳城。后来……后来你被人刺杀,小王爷震怒非常,再三思量之下,觉得还是让你舍弃薛神医这个身份比较安全。但又恐你被人认出真面目,揭出欺君大罪的老底,正好,这段时间皇上龙体欠安,胃口全无,宫中御医全都束手无策。所以,小王爷决定带你上京,为皇上治病,如此一来,若将皇上的病治好了,也好让他腆着脸皮跟皇上讨张免死金牌。这样,万一将来事发,你的小命也就有保。”
夜飞雪怔了怔,又问:“那后来呢?”
“王爷知道后,唯恐小王爷落入……落入他人圈套,想要拦住你们,却被告之你们已经从流海城出发,因流海城至京城水路分叉众多,王爷怕在路上拦不住你们,又知小王爷脾气倔强,旁人怕是不得而劝,所以,只得违旨上京,预先向皇上、太后告之,说小王爷为皇上求得明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王爷违旨上京,被蓝言轩上奏弹苛,紧接着皇上出了事,太后深恐皇位落入他人这手,兵行险着,一方面要王爷立即回菰安郡准备挥师进京。另一方面,太后又令宫中御医掩饰皇上的死因,但那些个御医个个胆小如鼠,见了皇上遗容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别说是想法子掩饰,自个儿就先惊得惊厥过去。而你这人,大胆又大,身边又有天香豆寇之等奇药,所以……”
“所以,就把我给往火坑里推了是吧?”夜飞雪咬牙切齿,眉目眼角俱是涛涛怒意。
沈笑愚浑不在意她的怒火,只自嘲般的笑了笑,眸中却涌起潮水般的激愤与无奈:“是呀!不然,你说此事该如何善终才好?你们在半路上的时候,我们这边已开始返回郡都,迅速整顿大军,向京城开拨了过来。谁知道,我们刚刚驻军下来,与太后取得联系,菰安郡这边就发海防报警,说是大量倭寇领军来犯,前线节节败退。不仅与如此,我们还发现了离我们部队三里之地,驻扎了一支精锐军队,对我军虎视眈眈。如此一来,就若是要进京,必然会与此支军队发生战斗。王爷已知此事不可能凑巧至此,宫中必有所变,王爷……犹豫再三,最终说了一句,与其让将士们自相残杀,还不如捐躯杀场,就这样,王爷他决定了放弃争夺皇位,返回菰安郡守卫护国!”
说到这里沈笑愚骤然停下,不再言语,略带悲凉的目光越过夜飞雪的面庞,远远投于烛光阴影之处,也不知道他这是是为了他家王爷当不成皇帝而悲伤,还是为了自己被困在这儿而难过。八壹中文網
夜飞雪默然相对,过得一会儿,方才问道:“那后来呢?”
“王爷回郡前,自是放心不下小王爷,因此特遣末将潜入宫中,一则将小王爷带出这是非之地;二则,也是想向太后示警。后来的事,你也知道的,太后棋差一着,被人陷害,不得已发动宫变,而豫亲王显然得到了皇后的一力支持,所以,皇后才会出动了骠骑营的人保护豫亲王。两边的人在慈宁宫相互博杀,而太后也派出了羽林军,率领羽林军的正是小王爷。后来,直到有一个人出现后,说了几句话后,这场厮杀才结束。”说着,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回避了夜飞雪。
夜飞雪看他这种心虚的模样,只觉得一种极寒之意从心头冒出,涌上眉宇,刹那之间,心脏四肢无不骇然变得冰凉,只勉强问出一句:“是谁出现了,又说了什么话,才震憾了两边的人,令他们再也不打了呢?”
她一直躲在秘室里,目睹着整件事件的发生,唯独没有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突然出来,令两边都不再厮杀下去的人,那么,照时间上来看,这个人的出现,应该就是她和翼安王遇袭的时候。
“是小顺子!是小顺子站了出来,他指认皇上并非死于病患,而是死于你薛神医之手!”一旁的玲珑静静地开了口!
“什么!”夜飞雪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医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更是如同窒息了一般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