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握着恒王的右掌,手势很轻的往他的鱼际穴上扎下去,她望着他微笑道:“王爷可是觉得微微酸麻?”恒王疑惑的点了点头,夜飞雪转了转金针漫声说道:“其实轻按鱼际穴,可缓解眼痛、充血和伤风。”说到这里,她骤然用力,金针一下刺进了恒王的血肉之中。
只听恒王“啊”的惨叫一声,顿时倒在了地上。
夜飞雪冷笑着继续说道:“但若是用力点穴,便会产生眩晕,眼部也便会暂时失明。”说这话期间,她仍是用金针封穴之法,将恒王全身上下的穴道封了一遍,所不同的是,最后一针,她将金针深深扎入在恒王胸前的膻中穴之上不再取出,气会膻中心包募穴,如此一来,恒王的内气漫散,要想要凝气解穴,已是不再可能。
夜飞雪见恒王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似要一口将她吃了似的,不由连连冷笑,说道:“恒王,莫要不服气,您的医术虽然好,而且还会金针解穴,但最终仍是折在我手中,关键还是在于您过于托大自信,也过于怕死了!”
是的,她的金针根本就没有毒。
她说银针遇毒会变色,而金针不会的时候,便已在恒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后来,恒王嗅到金针上有腥味,此时,怀疑的种子便已发了芽。其实那腥味是因为她在施展金针封穴之术时,金针入穴过深,已然见血,恒王嗅到不过是血腥味罢了。
然后,她再让恒王按腋下。她当时制住恒王时所封的第一个穴道便是他腋下的麻穴。当时因为急恐害怕,下针之时力道之足,入针之时进肉之深,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她让恒王伸手去按的便是这个麻穴,又怎么可能不麻怎么可能不痛呢?
到了这个时候,恒王那怀疑的种子早已开花结果,他对自己中毒一事,已然是深信不疑。
恒王此人身娇肉贵,且野心又是那么大,当然也怕死的很,自负的很,在这宫中,皇帝尚且对他磕头求饶,他又怎么会害怕这一个小小的宫女呢,他自认为夜飞雪必然逃不出他的手掌,所以,他才会放开她,想要她为他解毒。
再后来,夜飞雪说要刺鱼际穴上,给他试出毒性散发到的位置。这个时候,夜飞雪是想,恒王既懂得解穴,可见医术也是不错的。这刺穴探毒之术,寻常医师也是会的,她故意说是鱼际穴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穴,目的就是让恒王放松警惕,让他以为这个穴道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恕不知,人身上的每一个穴道,都有着极其奇妙的作用。偏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穴,用力深扎之下,便可以令他产生一时的眩晕失明感,由此给夜飞雪抢到了施展金针封穴之术的时间。
最后,恒王既然会解穴,自然以为夜飞雪绝对不会蠢到再用金针封穴之术对付他,也就不怕她会搞什么鬼,但夜飞雪却偏反其道,仍是用此术对付他,他解得了第一次,却解不了这一次,否则,她又怎么配称“神医”两个字?
夜飞雪看恒王的眼神似要将她噬食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怕了,但一想到他阴险狡诈恶毒的行为,摸到脖颈之中的伤痕,心中又是愤恨不已。想要伸手去狠狠打他一个耳光,却终究不敢,只是将他翻了个身,在他屁股上“啪”“啪”“啪”踢了三下,边踢边骂:“坏东西,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拿刀吓唬姑娘!”
踢完了,夜飞雪便拖着他往花丛中塞去,见恒王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牙齿已将嘴唇咬出血来,双目更似要喷出火来一般,心中不由更怕,硬着头皮说道:“你看什么看?瞧瞧,姑娘我对你多好,把你制住了,也不过只是轻轻踢了你三下而已,哪像你这样,差点就割断了我的脖子。”
说到这里,她叹息道:“真正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心地却凭地这样歹毒,还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不过,你放心,姑娘我可没你这么狠心,还当真舍不得下手杀你。仍是将你困在这里,三天之后,金针所封的穴道自然可解,嘻嘻,我尊敬的恒王,这三天就要委屈你啦。”说着,用树叶将他遮好,这才慢慢摸索着,往回走去。
等她摸到地下酒窖已经是快过了子夜,才一进去,便看到了坐在地窖口焦急张望的玲珑。她见了夜飞雪,容色一宽:“姑娘可回来了,奴婢还当你……”
夜飞雪注视着烛光下玲珑那因焦虑、惊恐和担忧而变得黯淡憔悴的容颜,叹了口气,淡淡道:“是不是以为我从沈笑愚说的那个狗洞里爬出去逃跑了呀?呵呵,我的确是动过这个心,但,翼安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夜飞雪终究狠不下这个心肠来。”
玲珑听罢,惊得连退数步,一只手发着抖指着她,苍白着脸色道:“你……你……你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夜飞雪?你……你叫夜飞雪?”
夜飞雪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干嘛要害怕成这样子,还要不要我救翼安王那家伙?”
听她说得无礼,玲珑的脸又陡地涨得通红,夜飞雪格格一笑道:“走吧,赶紧将翼安王那个家伙救醒才是正紧。等他醒了,咱们再一齐钻狗洞子逃出去。”
沈笑愚脸色变幻莫测,慢慢走过来,问道:“薛……夜姑娘,可曾找到药引?”
他走到夜飞雪面前,骤然见到她胸口一片血迹斑斑,不由骇然变色,连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夜飞雪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冰山雪莲找到了,你若想救你家小王爷,赶紧生火烧一壶热水给我。”
沈笑愚退步让她通行,目光却灼灼地打量她。
“哼!”夜飞雪想起此人正是她我陷入险境的元凶之一,走过他身侧时,不由冷冷哼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酒窖里飘荡,出奇地清幽冷落。
“夜姑娘!”沈笑愚叫住她:“你当真叫夜飞雪?我记得宫中的那一位,也是叫夜飞雪,你们这是同名同姓呢,还是……”他试探着问她,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夜飞雪笑了起来:“干什么,你还以为我在冒用夜飞雪的名字呀?笑话了,夜飞雪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为什么要冒充她?宫中的那一位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可着实多的紧呢。有谁规定了不可以叫夜飞雪这个名字了?”
沈笑愚被她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静静地退到了一边。
翼安王仍是平静的睡在那儿,一盏孤灯映得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极其苍白的面孔,连嘴唇都泛着奇异青白。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夜飞雪初见他时那种张扬跋扈、神采飞扬的样子。
夜飞雪将药引捻碎喂翼安王服下,然后再喂他吃下沈笑愚带来的丹药,这才将第二粒天香豆寇的喂到翼安王嘴里。最后,她再一次替他把胸口、肩头、背、胳膊上的剑伤、刀伤清洗了一遍,重新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香豆寇的药性也发作了,翼安王悠悠地醒了过来。尽管此时的他显得那样的了无生气,那样的苍白无力,但夜飞雪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精神状态着实不错,因为他一醒来,一看见她便眨着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笑开了。
“瞧瞧,我看到谁了!”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夜飞雪的双手,一直拖到他的唇边,全然不顾她面红耳赤的挣扎。他似乎很欣赏她这种惊怒羞恨的窘样,咧着嘴巴,嘻嘻笑了出来。
夜飞雪憋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你伤得快要断了气,是我救了你,还记得吗?赶紧给我撒手,你弄痛我了!”
翼安王“唔!”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玲珑和沈笑愚一先一后走至他的身边,特别是玲珑,双目含泪,浑身发抖。
夜飞雪知道他们应该有许多话要说,收拾好了医箱,快步离开,一直走至酒窖的地道口才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沈笑愚走了过来,他低声道:“小王爷要见你!”
夜飞雪对这人,心中总是有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才慢慢地向回走去。
翼安王靠在那儿,脸色阴沉,也不知道心里再想些什么,玲珑站在他身边,仍是在幽幽咽咽的抽泣。这些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下来,原本略显丰腴的她早已瘦了一圈,如今又将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直似桃子一般,整个人看上去当真是憔悴异常。
见到夜飞雪走来,翼安王慢慢坐直了些,他的目光探索着她的眼睛,试探似的叫道:“夜飞雪?”
“对!”夜飞雪学着他的样,咧了咧嘴。
“原来你叫夜飞雪。”翼安王微笑着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是真诚和愉快的。
“我听说,你用天香豆寇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他的声调很温柔,但略带了些震颤。
翼安王这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令到夜飞雪呼吸有些不畅,她扭过头,尽量不去看他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带了点赌气,冷冷道:“用不着,逃离这这皇宫之后,只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树桥,从此与我再无牵扯,那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我夜飞雪跟你八字不合,只要跟你扯在了一起,准没好事。第一次扯在一起,就是被逼嫁你,第二次遇到你,是被你毁了我在菰安郡辛苦建立的事业,现在这一次,更糟,拜你所赐,我居然就成了吴越国弑君叛国的头号大恶人,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