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慕白的安排下,一行人很顺利地混进了玉台城,本来按计划,他们是要混在隐龙山庄的货物之中蒙混出关的,但现在看来不必了,因为翼安王的护卫队到了,并且已经驻守在了玉台城的驿站里,所以翼安王决定不再藏头露尾,他要大大方方,大摇大摆的回菰安郡。
“哼,当初本王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得不东躲西藏,这下本王倒要看看谁还有这个贼胆,名目张胆的再来抓本王!”这厮得意洋洋地如是说。
驿站外,早有一支由几十人组成的小型骑兵队伍直排在那儿。但见他们一色的黑色甲胄,胯下马匹通体白毛高头长腿,当真是人似虎,马如龙。队伍当先的白马上,端坐着一个黑色铠甲的将军,冬日的艳阳,照得他棕黑色的皮肤微微泛出油润的光泽,于是,白的便愈发显得白,黑得便愈发显得黑。
他虽是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儿,眼神却是焦急异常,看着翼安王他们的马车渐渐向他驶近,他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的欣喜,一只手,却还有力的握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翼安王坐在夜飞雪边上,掀起半径车帘,轻叹道:“赵子聪,你这家伙是愈发胡来了。这当儿,居然扔下边关的战事不管,跑到这儿来找我。”
那叫赵子聪的将领霍然下马,双膝猛然跪拜在地上,只叫了声:“小王爷!”声音便已哽住。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眼中闪动着又悲又喜的光芒。只听见“呼啦啦”一声,他身后的将士纷纷下马全都跪了一地,齐声声的一声:“小王爷!”直叫得地动山摇,竟似有千军万马的人齐声呼唤出来一般。
翼安王跳下马车,高声叫道:“众将士,辛苦了!”说着抢上几步,越过赵子聪,将众人一一扶起。
夜飞雪见那些热血大好男儿,看着翼安王时,那一双双热忱的双目,胸口一阵热血上涌,不由自主的,竟也“腾”的一声跳下马车。
翼安王一一将众将士扶起,这才回至赵子聪身边,他并没让他起来,声音极低却极严厉的说道:“你小子好的很,非但扔下军中战务跑了出来,还把我先机营的铁血三十骑给带来了。”
夜飞雪见他咬牙切齿,眼中怒意涛涛的样子,心中怯了几分,不由替那个赵子聪好生担忧起来。
谁知那赵子聪竟是不怕他,也不等他吩咐,自个儿腾站起,口气之中带着愤懑叫道:“幸而小王爷您没事,否则……”
“否则你待怎的?造反?还是叛国?”翼安王的语气一凛,赵子聪顿时不再说话。
夜飞雪对赵子聪的印象并不坏,生怕翼安王严厉的责骂他,不由张口为他解围,她叫道:“喂,翼安王,我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赵子聪却并不领情,他倒吸了口冷气,拿眼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敢对着他的面,对他所敬重的小王爷如此这般的大呼小叫。
夜飞雪好脾气的冲他笑了笑,指着翼安王,颇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可是你家小王爷的救命恩人。”
赵子聪顿时露出感激涕零之色,伸出蒲扇似也大、熊掌似也厚的巨灵掌,在夜飞雪背上大力拍打着,叫道:“好,好,好兄弟!你是俺小王爷的恩人,便是俺赵子聪的恩人,今后你若有什么要求,上刀山下火海,俺赵子聪也绝不皱皱眉。”
夜飞雪被他拍得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急忙退后两步,含笑说道:“赵将军,吩咐不敢,只是不知道将军可有多余的士兵甲胄,赶紧拿来让我换上。”
翼安王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却仍是淡淡道:“是喽,子聪且去准备一套小兵的衣服给她换上,让她混入队伍当中去,以防被人发现。”
赵子聪给夜飞雪准备的甲胄有些偏大,头盔倒是正正好。对着镜子,夜飞雪慢慢的将长发一点点盘好绑紧,再带上头盔,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下甲胄。
镜中的她,一身戎装,已是丝毫没了翼安王口中所形容的那股子“油头粉面”之气,用药膏涂黄了的脸孔上显出几分勃勃的英气来,偏大的甲胄更是衬得她的身材强壮了几分。她正对镜照的得意,那赵子聪已是敲门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翻,只一个劲的摇头。
夜飞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满的问道:“赵将军,你摇什么头?”
赵子聪咧嘴笑道:“兄弟,你这个样子混进俺们队伍,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奸细。不,俺的意思是说,不是俺们先机营的人。”
夜飞雪有些气馁,问道:“为什么?”
赵子聪笑了笑说道:“俺们先机营的将士,齐刷刷一溜的黑,你瞅瞅你,黄不拉几的,就跟棵豆芽菜似的。”
真正是个浑人,竟然说她黄不拉几的,就跟棵豆芽菜似的。夜飞雪真是被他气得差点呕出三斗血来,但是再想想,却是连连点头,他说的,并没错,她这样混进队伍中,根本就是行不通。
但办法却不是没有的,夜飞雪要了点锅灰,和水,一点点往脸抹均,果然便就立即黑了许多。
赵子聪见了夜飞雪的这个模样,算是满意了,又想伸手拍她,却不知何故骤然缩了回去,眼中略带惊惶之色,口中却称赞道:“兄弟,你这么一打扮,可真是俊了不少,竟把俺们小王爷也给比了下去。”
这位赵子聪赵将军大概以黑为美,夜飞雪脸上抹锅灰的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竟还说她比翼安王俊,夜飞雪实在忍俊不禁,顿时喷笑出来。
可那赵子聪却没笑,嘴角微翘,脸色复杂之极,夜飞雪不禁心头一沉又一慌,忙问道:“赵将军,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子聪连忙摇头,夜飞雪冷笑着说:“将军即说我是翼安王的恩人,便就是你赵子聪的恩人,眼下不过是问问罢了,将军却也不肯明言,可见将军此话并不见得如何中肯。”
许是她这话说得极重,赵子聪的脸顿时紫涨,他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咬了咬牙,吞吞吐吐的说道:“兄弟,你……你救了咱小王爷,俺赵子聪打心眼里感激你,你要是有什么吩咐事,俺一定照办,就是……就是要俺这条命也行。只不过嘛……不过,你一路行来,应该知道了小王爷嘛……王爷的心思,赵家也就……就俺这么一个嫡子,所以嘛……所以……”
夜飞雪听他前言不对后语,半点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呀,什么你们家小王爷的心思,什么赵家就你一个嫡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赵子聪干笑几声,神色极是尴尬,搓着手掌说道:“这个……这个兄弟,不如这样,待回到边关,大哥给你作主,找一个……一个跟咱小王爷或者是跟俺一般俊的,也爱这个……这个调调的后生给你。”
夜飞雪被他这话气得毛发倒竖,强按下心中的怒意,她杏眼圆睁和颜悦色的问道:“赵将军,赵大哥,你们家小王爷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来来来,不妨说给我听听。”
……
傍晚时分,他们这支小型的军队终于向菰安郡开动了。本来他们的计划是走水路的,但现在翼安王却是决定不同意,所以就改走陆路了。
玉台知府对于从天而降的翼安王头痛之极,一时说他是冒认的,一时又说皇上有旨要他回京协查先皇毒杀之案。对此,翼安王将军人的彪悍的作风发挥的淋漓尽致,他根本就不理睬玉台知府的伎俩,只一句边关战事吃紧便将知府给打发了走。
夜飞雪策马与翼安王并肩而行,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便笑嘻嘻的问道“小王爷?翼安王?您这是怎么了?”
翼安王脸上肌肉抽搐,身子微微扭动,淡淡道:“不知怎的,身上只是痒的难受。”
夜飞雪哈哈大笑道:“准是你身上太臭,招虱子了。”
翼安王拿眼瞪她,恶声恶气地问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夜飞雪沉下脸,慢慢向他转头,一手抚着跨下白马的鬓毛冷冷道:“小王爷,需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下次你再在我背后编排着什么鬼话,我就不止在你身上放痒药,而是往你嘴里扔老鼠药了。”
翼安王的嘴唇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夜飞雪狠狠的瞪着他,恨不能跳上去将他咬死当场。
他见她磨着牙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有趣,不由“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歪头看她,眼中有微微的嘲笑之色,淡淡道:“不过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
夜飞雪大怒,涨红了脸,轻叫道:“开玩笑?你……你把我就是薛飞的事告诉赵子聪那也罢了,为何说我……说我有龙阳之癖,为何说我苦恋于你?还说我最喜欢像他这样的大个儿,对他一见钟情,还说我开口跟你要他?”
翼安王眼光闪耀,像是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的样子:“你薛飞薛神医有龙阳之癖之事,经过当日公堂之事,已是传遍整个菰安郡了嘛,这又不是我告诉子聪那小子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儿家跟我们这帮臭男人混在一起总不是很好,难道你喜欢子聪那般用力的拍你。”
夜飞雪极力忍耐,森然道:“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翼安王点头,超级厚颜无耻地回答道:“不错。”
夜飞雪再也忍耐不住,习惯性的恨恨用力一拍身下的白马,大叫道:“翼安王!”话音未落,那白马受惊,长声嘶鸣,竟直窜了出去。
夜飞雪的身子被拖得飞在空中,人亦吓得魂飞魄散,双手只是紧拉着马背上的鬓毛不放。
“飞雪,快拉住缰绳!”“兄弟,拉住缰绳,千万别放手!”身后传来翼安王和赵子聪焦急的大吼声。
夜飞雪也知道该快拉缰绳,奈何她的骑术本来就不佳,这马这般颠簸,早就颠得她头晕眼花,已不辨东南西北,不要说去拉那条该死的缰绳,她能牢牢的将白马的鬓毛抓在手中,便是万幸了。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一脸,夜飞雪又惊又怕,慌乱无比。这时,那白马竟又一次长声嘶鸣起来,紧跟着前腿直立,停在了那儿。夜飞雪身不由已,“腾”的一下腾空而起,她闭着眼睛大声尖叫,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摔死的时候,有一双有力的臂膊接住了她,一个熟悉的,极可恶的声音在她耳边再次响起:“嘿,小妞,你可真够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