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细想了一下,又皱眉叫道:“不,不对!我……皇上请神医薛飞看过太后的真面目,她伤成那样,完全是因为被火烧伤后治疗不当所造成的后果。我……大伯的医术举世无双,如果他便是当年的太医叶泽,那么没道理治不好太后的,你撒谎!”
“老夫连跟太后的事都说给你们听了,为什么要在叶泽这件事上撒谎?”蓝言轩声声冷笑:“老夫在边疆苦熬这么久,九死一生,全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叶泽。太后当时虽然被烧得厉害,可凭他的医术又怎么可能治不好?可他倒好,竟一味的劝太后就此留在民间,不要再返还宫中,还痴心枉想着要娶太后为妻。太后自然不肯,他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在太后的药中动了手脚,结果,就把太后的脸给治坏了。而他自己,也一时想不开,跑去当了道士。如果不是他不愿将太后的脸给治好,太后又怎么会不肯将皇上的身份告诉先帝,我们至于要谋划这么久才敢返还宫中吗?”
夜飞雪听得心中堵得厉害,摇了摇头,又问道:“当年我娘为了复国,为太后出谋划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那为什么后来她会跟我爹爹一起躲到小城镇里去不再过问太后的事了呢?”
蓝言轩脸色变换,复杂之色尽现:“这件事,老夫也一直不太想得通。只能归纳为纵使像你娘蕊月公主这等聪慧之极的女子,一遇到情爱一事,便会变得愚不可及。说实在的,我们之所以取得今天的成功便是跟你娘当年的策划秘不可分。当年,我们躲在边疆之时,你娘亲还雄心勃勃,制定下了一条条长远的计划,包括让皇上一人分择两角,以避开人耳目,包括开办青楼,进驻盐场,拉拢大臣等等。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太后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至此之后,她就一直消沉,等她遇到你那个窝囊废爹爹之后,她整个人就更变的厉害,她变得不思进取,不再关心粲花堂里的人,也不再为太后出谋划策。后来,她便索性跟你爹走了,所谓避世去了。”
“避世?”夜飞雪的声音因紧绷而颤抖:“既然我娘亲明知道你们的计划,既然她选择了避世,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让姊姊嫁过来?”
“很简单,因为这是你娘亲离开太后的代价。当年,尚是少女的太后原本是不想入宫的,可你娘亲在复兴国长老的示意下说服了太后,逼着太后入宫的。所以,后来太后出了事,你娘亲心中也十分后悔。当她要走的时候,太后便以此事向你娘亲讨债。她要求你娘亲把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交给她。如果是个男孩,那么就需一辈子辅佐皇上,如果是女儿,那就必须许配给皇上,亲上加亲。太后的本意是想用血肉亲情钳制你娘亲,这样,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娘亲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女跟着太后一起陪葬。你娘实在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所以,才会促成了你姊姊和皇上的这一段婚姻。”
夜飞雪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犀利:“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蓝言轩深叹了一口气道:“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据太后调查,你爹爹的确是因为官印被贼人所盗用,而被判下狱的。你娘和你爹一向鰜蝶情深,你娘的性子又刚烈的很,为你爹殉情自杀身亡,也是正常的。太后知道此事之后,还委实又气又恨又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夜飞雪咬了咬唇,冷冷道:“我不信,以当时你们在京城中的势力,娘亲完全可以求助你们来帮她救出爹爹。”
蓝言轩淡淡一笑:“是呀,但以你娘亲的聪慧又岂会不知,若果真如此,她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估计,她娘亲也算得到,太后一定会让她以一双女儿来换她的相公。老夫猜测,这就是她宁死也不来求太后的原因,她这可便为了你和你姊姊俩个呀!”
夜飞雪拼命地吸着气,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失声痛哭出来,她看得出蓝言轩没有骗她,可是,在她的内心却总觉得有些什么事不对劲得厉害。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夜飞雪才冷静下来,冷冷地说道:“太后对我娘还真是姊妹情深,我娘亲尸骨未寒,便想着如何算计我,如何要我的命。”
蓝言轩阴沉着脸色,冷然道:“成大事者,不拒小节。你娘亲死了,你和你姊姊就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了。反正也不用复什么南唐了,你们嫡支这一脉,有没有也无所谓了。所以,让你代替冷雪嫁到菰安郡,再杀你灭口,也是为形势所迫,你不用耿耿于怀。当年,像这个样子死在你娘亲手下的人还少吗?别说你现在没事,就算你真的死了,那也是因为一报还一报。”
夜飞雪咬了咬牙,双手捏成拳头,用力之处,手背上青筋暴起,言语之中再不客气,她冷冷而笑,甜甜道:“果然是一报还一报,难怪蓝大将军你今时今日会被人捆得像只粽子。”
蓝言轩淡笑,冷冷道:“成王败寇,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但老夫也很想请教姑娘,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拉拢了琥阳王,让他配合你们演了这场戏?”
承哲在一旁倾听,此时尔雅而笑,双眼顿如一弯细月,寒星青波,端得是惑人心魄:“琥阳王之所以肯配合朕演这场戏,还不得多谢谢仲父你!若不是你狂妄放肆,不把朕和皇族放在眼中,处处压制我们,还当朝打他耳光,朕又怎么会有机会跟他合作呢?激怒琥阳王,令他逼宫造反,然后趁乱派杀手取朕之项上人头,最后再栽脏嫁给他,令他做一个替死鬼,这岂不是仲父你原本的计划?”
蓝言轩猛地抬头,直直地凝视他,眼中似有不甘,他那干涩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你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承哲的身子倏地转过,声音冷冷的,失去了刻意保持的那种优雅悠闲:“朕真不知道你是狂妄过了头,还是糊涂过了头,孔令明和朱双虽都是你的走狗,可他们的女儿,却是朕的爱妃。你真以为他们甘愿不当皇亲国戚,反而甘愿当你爬高的垫脚石吗?你所抓住他们的把柄,无法也就是贪赃枉法这类小事,与朕的江山比起来,这些算什么?朕早就跟他们谈好,赦免他们的一切罪行,而且还保他们的女儿妃位不变。还有,你和太后千不该,万不该下狠手摧毁成仁堂和粲花堂,将那里的其他人员全都赶尽杀绝。如你所说成仁堂和粲花堂已经成立多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维持着每一个人的生存。你如此狠毒,又怎么会不让那些虽然跟着你,却失去了兄弟姐妹的人失望心寒呢?而朕,却跟你恬恬相反,朕不顾一切的保护他们,给他们生存的空间。所以,他们暗中出卖你,转而投靠到朕的身边来,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银色的月光从窗格之间泄漏到屋内,为承哲那绝世的容貌之上抹上一缕冷艳的狠色,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将情绪平复下来,淡淡道:“朕当日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全都杀光,直至今时今日,朕才知道,原来这二个组织里的人根本全都是前朝余党。太后和你,之所以下如此重手,是因为你们早已没了复国之心,你们只想着要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和高高在上翻手覆云的绝顶权势,你们害怕他们的存在,会威胁你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你们要消毁证据,杀死一切有可能知道朕、太后还有你是前朝旧人身份的人。”
耳畔传来着声声更漏,颊上染上夜风的微凉,夜飞雪待在这小小屋里的时间虽然不知几何,但皇帝与蓝言轩之间字字入骨,点点惊心的问题,却令她觉得已经挨过了千年万年。她看了看银河清浅的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现在,我想回去了!”
“急什么?”承哲抬着墨目,灼灼地看着蓝言轩,漂亮的浓眉微扬,染抹着一丝恨意一丝趣味,唇角微微扬起优美的线条:“朕跟仲父还没聊没呢。仲父,你说是吧?仲父,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左一声仲父右一声仲父看似叫得亲热无比,用心却极为歹毒,每一声仲父里头,不晓得含了多少讽刺和恶意的嘲弄。
蓝言轩似没有听懂他的恶毒之意一般,他瞪着承哲,说道:“当日,你胸口一剑,是老夫亲眼验证,你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没了脉搏,也是老夫亲自验过,而且派御医以银针试过。老夫也知道用龟息大法和或者封穴之术原也可以假死过关,但却不能超过三四个时辰,但皇上躺在里面已经差不多有超过二十几个时辰了,期间,老夫派人对灵柩实行严密保护,根本就没人靠近过,老夫实在想不通,皇上你到底是怎么样死而复生的?”
“死而复生?”承哲清澈的双目以极快的速度淡淡地扫了夜飞雪一眼,然后轻笑一声按事先想好的说词道:“在你儿子攻入皇宫之前,神医薛飞便已经化身成神鞭四将中的一人,守在朕的身边了。为了让仲父相信朕是真的死了,朕的确故意挨了表妹一剑。当然,这一剑的部位、深度和力度全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算计过。表妹为了练这一剑,可真是练得手腕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