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坐!”夜飞雪拉着夜无色的手,让她坐下,把新沏好的碧螺春端到夜无色的面前。
夜无色用眼角看着夜飞雪手中的碧螺春,轻笑道:“人人都说席充容狠狠得罪了皇上,又被皇上罚了禁足。本宫只是不信,若妹妹真是狠狠得罪了皇上,那么皇上又怎么会一连三天都翻了妹妹的绿牌呢?可要说你没有得罪皇上,那皇上为何又不让本宫和其他姐妹前来探望你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一直隐含于夜飞雪唇边的浅笑霎时敛起,她一瞬不瞬地地望着夜无色,一字一句地说道:“菰安郡和南蛮上书退婚请罪书,皇上大怒之下非要宠幸我不可,我避无可避,被迫接受。如今,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夜无色听后以袖掩住轻笑,整个人似花枝乱颤:“原来妹妹这么晚把本宫叫来,竟是要跟本宫分享这天大的喜事。这样不是很好吗?以皇上对妹妹的宠爱,妹妹还不立时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怕是当个皇贵妃也未尚是可。”
夜飞雪见她且笑且说如此居心如此模样,心中当真不胜羞怒,浑身颤抖之下,几欲敛裾而走,一想到翼安王,终究把气忍下,倚在椅背上,冷冷道:“姊姊心中当真这么想?”
夜无色止住笑意,声音如清曼流云,缓缓而道:“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我对妹妹的这一翻真心实事,缘何妹妹总是要误会曲解?是,我承认,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不该在自己身上下毒以达到把你留下的目的。可是飞雪,你知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你对我那日渐冷漠的态度时,心里的那种痛,真的是痛入心痱。我一直在问自己,从前那个缠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衣裙撒娇装痴的女孩哪儿去了?从前那个一做错事,就会立即向我求救的淘气丫头哪儿去了?从前最见不得我掉泪,最心疼我最爱我的妹妹哪儿去了?爹娘已逝,在这个世界上,本宫身边唯你和曦儿二个亲人,曦儿还小,还不懂得帮我分担痛楚、心事,可是难道说连我最爱的小妹妹也不能体谅我,不明白吗?”夜无色越说声音越低,说至后来,眼中已然带泪,望向夜飞雪的眼神有些恍惚缥缈,惆怅复杂,仿佛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却又好像怕她难以介怀而惶惶不安。
或许从前一见到夜无色的这翻楚楚可怜潸然欲涕的模样,夜飞雪早已投降认输。可是事到如今,夜飞雪只要一想到夜无色连番施展出来的手段,一想到夜无色为了某种目的,连幼小的曦儿都可以加害利用,再看到夜无色这连风都能吹得走得薄弱娇躯,就不由十指紧握浑身微颤,几乎要放声大笑,却终究化为一声叹息:“姊姊,飞雪不想继续侍寝,若姊姊心里还念着对飞雪的一丝亲情,那么飞雪希望你能够伸手帮我一把,否则,我就告诉皇上,别看你夜无色外表温柔贤淑,其实你在外面也有着一个情人。”
夜无色的脸色刷地白了,身子忍不住摇了摇,眼神里面的惊慌和狠毒却让夜飞雪忍不住心惊胆战:“你在说什么呢?你?”夜无色勉强强笑着说,却已经变得语不成调。
望着夜无色那张美丽似落入凡间仙女一般的容貌上遮掩不住的苍白和慌乱,夜飞雪叹了口气,说道:“夜无色,你还要演戏演多久?那天来救你我的那个青衣面具人就是你的情人。那天晚上,我虽然受伤很重,那个青衣面具人也不过是惊鸿一现,但他的身形,他的笛声,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和你之间的关系。”
夜无色全身都在发抖,可是笑容却从她的嘴角弥漫开来,这个笑容表面上看上去仍是如同以前一样的亲切温和,但是亲切温和的底下中却有一种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冷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夜飞雪忍不住怀疑夜无色会从衣袖里伸出一支银针,将她一针扎死。
“我的好妹妹,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夜无色稳稳地端起了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你不承认是不是?”夜飞雪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豁出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真的跟夜无色撕破脸皮,她也是顾不上了:“不要紧,但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讲清楚。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这一生都留在宫里,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我和你之间,又将上演怎么样一出手足相残的惨局?你有想过吗?你以为我一直就会被你玩弄于手掌之中玩弄到老吗?你以为我会一直乖乖听你的话吗?你以为我仍是那个什么都依恋你,什么都可以让你,什么都会听你的小妹妹吗?姊姊,你错了。自从进宫之后,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得心狠手辣,变得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你在暗里害过别人,我却在明里杀过人。所以,姊姊,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只要我被困在这个宫里,我就要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将来作打算。你知道的,你会医术,我也会医术,我是薛神医,你的医术并不如我,这宫里所有人的医术都不如我,所以,有人想要用药来谋害我和我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我被困在这宫里,那我就会接受皇上的千般宠爱,并且我将用尽一切本事和手段,将这种宠爱延续下去。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宫里将只会有一个皇子,那就是我的儿子。你一定要相信,以我的医术,我完全可以做的到。你要相信,我连这种狠话都敢说,那么你就应该相信,只要你不配合我,那么,我就一定会到皇上面前去揭露你另有情人。”
夜无色转头看着夜飞雪,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夜飞雪可以感受到脸侧传过来的夜无色脸上的热度。她看到夜无色正细眯着眼睛打量她,瞳孔之中的所有的光凝聚在她的身上,然后,夜无色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说道:“妹妹说话当真有趣得紧。反正前半段,我是一句都没听懂,但后半段,却是听懂了。妹妹口口声声竟是想诬蔑我不保贞节,另有情人。呵呵,妹妹竟是把我当你自己了吗?一会儿翼安王妃一会儿又是皇上爱妃的。呵,你别生气,我也不过是以事论事,我只是很好奇妹妹为何认定我在外另有情人呢?”
“我认定你在外另有情人,是因为在你生产之日出现的那个青衣面具人。”夜飞雪深吸了口气,努力不去想她字里行间的阴险恶意,语调平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儿认识他的,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却相信你们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这一点,我从那人冒死救你,而你在认为那人死在火海中之时失声痛哭里完全可以证明得到。而且,我还很清楚的知道,你之所以非要在自己身上下催产药,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个青衣面具人亲眼看到孩子的出生。”
夜无色斜倚在椅背上,随着夜飞雪的最后一个字的语音落下,她那张洁白如玉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妖异的嫣红,愈发显得美丽动人,她笑了笑道:“你的确很聪明,分析的也不错,可惜你弄错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冒死来救我的人是谁,或许这人是皇上暗中安排的暗卫,我当时那么伤心难过,是因为人家救了我因我而死,我的良心又怎么过意的去?飞雪,你现在已经乱了手脚了,可你想出如此荒诞的借口来威胁我诬蔑我,却委实是在太为过份了。”
夜飞雪也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我没有证据,一定拿你没有办法。可是姊姊,我劝你要想想清楚,这种事,只要略略放出点风声,就会对你的名声造成极大的破坏。你以为,这世上除却我夜飞雪之外,还有谁可以令到皇上忍受另一个男人跟他抢妃这样的奇耻大辱?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不敢,我告诉你,我和你的血液里,流着的,都是相同的血,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我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或者说不会做的呢?更何况,姊姊若肯伸手助我一把,让我能够不再侍寝,那么对姊姊你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如此一来,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便都会以你为尊。而以你的心计,以你的医术,想要在这后宫之中为自己的孩子保留一席之地,又有多难?可我若继续侍寝,这形势,可就不好说了,万一我当真怀上了皇上的骨肉,我也就只能把他生下来。”
吸了口气,观查着夜无色不动声音的表情,夜飞雪继续平静地说道:“姊姊,你真的以为你如今身在霅溪馆,就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吗?你真的以为害了银衣,你就可以得到她的份位,从此高高在上吗?你知不知道七色花一事中,当我为你向皇上讨功劳的时候,皇上在我面前是怎么说你的?他说:一个对自己腹中的孩儿都可以下毒以用来拖住自己妹妹脚步的人,又怎么会关心他人腹中孩子的死活?所以,姊姊,你完了,你的演技再好,你再演得温柔软弱也没用了,你还是被他看穿了。而我在他心中,仍是那个清水出芙蓉,重情又重义的夜飞雪,而你,你在他心中不过只是跟皇后一样的狠毒女子罢了,所以,你去想,我若是继续侍寝,会对你的未来造成多大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