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天早上,夜无色仍是和淑妃娘娘约了,一起去提审银衣,她们在路上遇到了皇后以及陪着皇后散步赏花的各宫妃嫔。夜无色和淑妃向皇后娘娘请安后,便继续前行,不料,淑妃娘娘却被曲芳婉踩到了裙角,不小心向后摔去,冯常在好心去扶,撞到了边上的华小媛,华小媛又带倒了金采女,总之,一个挨一个,大家都跌成了一团。皇后命人将各人扶起,坐在亭子里整理衣着,这时,一张黄纸便从夜无色身上掉了出来。
皇后好奇之下,拿起来一看,顿时大发雷霆,原来这竟是一张画了鬼厣写满巫蛊之术的黄纸。上面除了写着皇后、淑妃、德妃、惠妃和银衣的生辰八字,还针对每人写了各种不同的咒语和下咒之法。银衣的生辰后面,就写着“取其精血、毛发,燃成灰烬,含服之后,每日向东念咒三遍,苦主必口鼻渗血,暴毙而亡”这几个字。皇后娘娘心生疑惑之下,当即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银衣竟然披散头发倒在地上,真的已经口鼻渗血的暴毙而亡了。
说到这里,承哲站定了,不在往前走,那双清冽幽寒的眸子有丝丝伤感丝丝怒意。夜飞雪听到此处,虽是当头艳阳,却仍觉得一阵寒风,无声息地逼染上来,忍不住打了个颤抖,颤声道:“皇后娘娘当真长进了好多,竟然施出如此厉害的手段,一箭双雕。”
“她从前还算是愚笨,施出的手段,也不过是些面上功夫,但如今却也长进了不处。怪只怪你姊姊聪明过了头,安安份份的不好吗?本来她虽育有皇长子,但胜在胆小怕事,不足与为惧。可惜七色花一事上,你姊姊表现的太过聪明,没得让人放心不下,哼,如此倒好,她想要借皇后之手除去银衣,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米,如今倒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承哲却带了淡淡的倦意,扫视了一下夜飞雪。
夜飞雪想了想,迎上他那有些慑人的目光,轻声道:“事以至此,如今最关键的是要还姊姊一个清白。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什么法子?”
朝阳透过他们头上那层层树叶,把斑驳的阴影投到了承哲的脸上,这使他的脸看上去越发显得玉雪剔透,他笑了笑,眼中露出微妙的光芒淡淡道:“朕为以防万一,所以特地加派了大内侍卫守住银衣的宫门。除了你姊姊、淑妃以及送饭的奴才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得到她。”
“那么,皇上有没有传御医来验证银衣到底是如何而死?”
“唯此才令朕烦恼,那群笨蛋御医竟是查不出来银衣是因何而死。但朕也并非没有发现,朕问过淑妃和你姊姊,她们昨天审问完银衣离去的时候,是申时,还未到酉时,那时候银衣还没死。而今天早上,皇后派人去查看发现银衣死的时候,是辰时。而这个时候,银衣已经手足冰冷,显然死去多时。据此推测,银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酉时至寅时。大内侍卫每二个时辰都会换一次班,从酉时至寅时,五个时辰,换了三班,而送饭的奴才在酉时进去过一次,所以,朕认为凶手不是这三班中的大内侍卫营便是那个送饭的奴才。只是朕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害死了银衣。”八壹中文網
说着,承哲森然一笑,幽邃的双眸之中,有狠戾冷酷之意逐渐升起,他缓缓说道:“本来后宫之中争风吃醋,收买几个奴才害人也就罢,可若是有人要把手伸到朕的大内侍卫营来,那可就真不应该了。若是这个人非但把手伸到朕的大内侍卫营来,而且还伸到朕新升的那些官员当中,那么,他岂止是不应该,简直就是该死了。”
望着他那两弯熠熠生辉仿若星辰的黑瞳,夜飞雪低声道:“皇上若想知道银衣死亡的真正原因,不妨护好银衣的尸身,然后让薛神医出面一验。”
承哲淡淡一笑,轻轻地拂了拂她额前鬓发,吟道:“你姊姊那张黄纸,可是落在了整个后宫妃嫔的眼里,加之御医查不出银衣的真正死因,所以,如今整个皇宫都已经被认定银衣是受咒而亡。朕若在这个时候让臭名昭昭的薛神医出面去查银衣的死因,朕就不怕整个后宫的妃嫔都向你一样冷起脸,不肯再让朕翻她们的绿牌?此事不妥,你先秘密替银衣验尸,至于替你姊姊翻案还是另想妙法!”
“皇上,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姊姊吗?”
“不行,皇后对于此事愤恨异常,她并不希望有任何人再去见你姊姊,以免不小心又被你姊姊给诅咒了。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她提的要求,朕自然会全部满足。”
承哲这么一说,夜飞雪也只好悻悻而回。
这一晚的夜空分外晴好,一轮弯弯的月芽穿云而出,将淡淡清辉洒在了生气勃勃的大地上,天地之间,仿佛染就了一片银霜,远远看去只见一片朦胧绰约。
夜飞雪正自坐着自酌,一道素裳纤影从外而进,却是孟忆柳来看她了。孟忆柳见夜飞雪脸上露出三分醉意,不禁显出忧虑,三步二步上来,将她的酒壶抢去,嗔道:“也没见你跟我学精,却学会了跟我一样喝酒。”
“我明明在皇上的安排之下已经替银衣验过尸,查明了她的死因是因为三根细入牛芒的黑铁玄针从她囱会穴上插入,没入脑内导死。我也明明已经知道杀手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而且这个就藏在大内侍卫之中,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那么我现在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夜飞雪叹道,从孟忆柳手中拿过酒壶,替她也倒了一杯,敬了敬她。
孟忆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也难怪御医查不出她的死因,那三根黑色的玄针跟发色一致,又整根没入脑中,若非你用磁石一试,任谁都想不到她会死于如此刁钻的手法之下。说起来,你又是怎么想到的呢?”
夜飞雪欲端起酒盅,却发现手心突然凉滑,叹了口气,凝视着自己在酒水中的倒影出来的双眸,淡淡道:“我先前查遍她全身也查不出任何伤痕,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先前游历江湖时曾听说过的一件凶杀案。”
“凶杀案?什么凶杀案?”
“有个恶奴欺主,而主人却因种种原因,总是一味忍让。终于有一日,这个主人忍无可忍,于是她决心要杀死这个恶奴,主人会医,可她既不想让人家知道她会医术也不想让人家知道她对这个恶奴早已心存杀意,于是,她趁恶奴不备,用一支沾染了番木鳖毒性的毒针刺中恶奴的太阳穴,随后再用石头击破恶奴头部,伪装成那恶奴害她,而她在惊恐失措之下为了自卫用石头砸死恶奴的假相。”
孟忆柳听得干咳一声,面色却是有些古怪:“这么说,你当时也以为银衣是中毒而死的?”
“她若是中毒而死,御医必然查得出来。所以后来,我又想起了一件案子。”
“还有一件案子?”
“对。就是当日冷家老奴猝死之案。你也应该听过这件事。当时,德妃为了拍太后马屁,从外面找来了一个在战火中失散的冷家老奴。可是这个冷家老奴却实在没有福气,见过太后之后,竟然因为激动过甚,气血翻涌,而导致虚火上升,痰迷心神,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死了。”
孟忆柳小心地看了一下她的脸色,道:“这事,我听过。”
“可是事实上,那个冷家老奴却是我杀的。我当时以为她皇后找来揭穿我身份的,不得已之下用金针杀了她,而那枚金针也因为我用力过猛,全部没入了她的胸口。”
孟忆柳闻言抬头,双目清辉莹然,静静凝视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意:“好了,二妹,这些不开心的事,还是别说了。”
夜飞雪轻笑一声,声音却尖锐高凛得令自己的心中都忍不住一颤:“不,我要说,因为这两点正是我想通银衣之死的关键。第一个案例令我想的就是银衣全身无伤,那么,伤口会不会是在不易察觉的头部?于是,我便开始仔细检查她头部。可是因为那三枚玄针已经没入颅内,我第一次检查的时候真的没有找到。于是我想到第二个案例,会不会有细小的暗器已经直直插入银衣体内,而伤口却掩饰得很好,令我没有发现呢?于是我把这个大胆的假设告诉了皇上,希望能剖解银衣的尸身。可惜皇上并不同意,他给了我一些磁石,要我用磁石一试。我不得已,只能用磁石一试,谁知道,磁石经过银衣头顶之时,竟然真的被我吸出了那三枚黑铁玄针,银衣之死,至此,方才真相大白。所以说,人呀,就是这么脆弱,有时候,要你死的时候,只许要这么小的几枚针,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了。”
两人在灯下默然相对许久,各怀各的心事,千头万绪的,竟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好了,你也不要烦恼了。你要相信皇上,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银衣的死因和你姊姊的冤屈,他就一定会有所动作,我可以担保你姊姊一定不会有事,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呢。”孟忆柳双目幽幽,踌躇半晌,终于继续道:“倒是你,这一身的伤,说说看,前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