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会儿,夜无色进来了,想来是众妃嫔派了她当说客,来说服夜飞雪快点出去,把头套到吊环里去,好让她们吊死她。
“贤妃娘娘,你来了,坐呀!洁华,上茶。”夜飞雪笑嘻嘻地说道。
“狗改不了吃屎,当上了晨妃还是那么惫懒无赖!本宫千算万算,竟是算不到,你居然会撒腿就跑,还跑得贼溜得快!”夜无色冷冷望着夜飞雪,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之中除了有深深的冷意,却也有那么一两份嘲笑之意。
“好姐姐,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撒腿开跑的。谁让姐姐你非要借刀杀人,逼迫着人家淑贵妃对付我呢?”夜飞雪含笑而答。
夜无色冷哼一声,随手把手上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面沉如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你跑到霅溪馆就可以救你一命吗?”
夜飞雪扬着眉,有些桀骜地瞧着夜无色,脸上挂上了若有若无的冷笑:“好姊姊,你这可就错了,我跑回来,可不是为了找谁救命。我跑回来,是为了要毒死曦景这个小王八蛋的。”说着,夜飞雪伸手指了指微微颤动羽睫的含烟冷冷道:“老娘出来之前就算到了你贤妃娘娘一定会趁着皇上不在,在宫里兴风作浪,所以在去德妃宫前特意交代了含烟,让她跟你打个照呼。谁知你这人竟这么狠心,连自己儿子的生死都不放在心。”
夜无色一怔,忽的一扬脸儿,向着夜飞雪宛然一笑道:“飞雪,你唬不了我。像你这种自以为自己高尚的人,是不屑做这种下流手段的。再说……”夜无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近乎蛊惑的音调:“曦儿跟你也相处有段日子了,像你这么看重亲情的人,又怎么忍心对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痛下杀手呢?”
夜飞雪眯起眼,用冷淡而鄙夷地目光看着夜无色拙劣的表演,真奇怪,当初每每夜无色对她用上了这种腔调,她怎么蒙头蒙脑的就听了她的话呢?
夜无色见夜飞雪不为所动,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含了笑,正要开口罗嗦,却听见后殿里传来曦景惊天动地的啼哭声。夜无色听见曦景如此哭法,不由紧咬了唇,焦急的眼光顺着声音之处向内张望,却见奶娘抱了曦景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惶惶急道:“娘娘,小皇子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啼哭不止,奴才怎么哄也哄不住。”
却见奶娘手中的曦景整张小脸涨得涌红,哭的都皱在了一起,泪珠不断滑落他那张粉嫩幼滑的小脸,他边哭边呜呜地叫,小脚不停挣扎,小手却拼命的往自己脸上抓去。
夜飞雪端起洁华奉上的茶盏,轻轻啜饮一口,娴雅万分地笑道:“瞧瞧,这毒性发作的还挺快的。”
夜无色心疼之下,再也顾不上别的,伸手把曦景抱在怀里,把脸贴到他的脸上,流泪对夜飞雪吼道:“你真卑鄙,下手真是狠辣,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夜飞雪冷眼看着夜无色对曦景的千般疼爱,万搬慈怜,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仍是制止不了曦景那惨烈的哭声。这下她真的慌了神,厉声问奶娘道:“到底怎么回事?”
奶娘被她那模样吓得连退数步,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小皇子还好好的,突然就……就……”
夜无色虽双目红肿,盈盈欲涕,但一听得这话,却立时冷静下来,她伸手给曦景把了把脉,随后皱眉瞪着夜飞雪冷冷道:“你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么毒?”
夜飞雪面上波澜不惊,居然还微笑出声:“我好歹也是号称神医的好不好?下的当然是你这种凡夫俗子未曾听说过的毒。怎么样,我可不是吓唬你,你儿子再这么哭下去,嘿嘿,不足半个时辰,那就回天无力了。”
夜无色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整张脸上都因为夜飞雪这句话而染上了一层阴霾、愤怒和怨毒之色,她死死地咬着唇急速地喘着粗气,半晌后,将哭闹不休的曦景交至夜飞雪的手中,硬梆梆地说道:“你先给他解毒,然后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夜飞雪笑了笑,朝洁华点点头,洁华从腰间摸出一粒药丸,以水化开,喂了曦景喝下,曦景喝下之后,果然不再哭闹,小脑袋往夜飞雪怀里钻了钻,抽抽答答地睡着了。
夜飞雪含笑看着怀里的曦景,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着他那粉嫩的脸颊,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啊,五冠端正,天庭饱满,若是能够顺利长大的话,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多情的少女呢。姊姊,你说是吗?”
夜无色“啊”的一声尖叫,猛扑过来欲抢曦景,夜飞雪后退一步,笑道:“姊姊以为我真的给他解毒了吗?我如今不过是嫌他吵得厉害,让他安静一会儿罢了。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但我向你保证,你一定查不出他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到时候,就算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救他了。”
夜无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夜飞雪怀里睡得异常香甜的曦景,重重坐下,凄然一笑道:“本宫就猜到,你把曦景弄到身边,便是为了挟持本宫。好吧,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夜飞雪轻轻晃动身子,一边扬手让夜无色看了看她指缝间夹着的金针,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曦景的背,面上带上了最温婉的笑容道:“这样,咱们先说说德妃这一胎的事。姊姊,别说我没提醒你,曦景年幼,他可经不起我这么轻轻一扎的。”
夜无色直愣愣地望着夜飞雪轻轻拍打曦景的动作,整个人微微的颤抖,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夜飞雪心中不忍,微微侧目,冷然道:“姊姊在德妃茶中下的是‘没药’吧。”
“不错。”
“有这么多药可以下胎,为何姊姊独用‘没药’?”夜飞雪明知道夜无色此举的用意,仍是含笑问了出来。
“因为你是薛神医。若本宫在她茶中下了其他的药,而导致她因药下胎,本宫怕非但扳不倒你,反而会被你反咬一口,死无葬生之地。”夜无色的脸微微抽搐着,眼中怨毒之色更盛。
“所以姊姊才选了‘没药’?”
夜无色冷笑一声道:“不错,因为,没药对孕妇来说,并不是一味禁忌的药。所以,就算,本宫没有打破那盏茶,就算让你在那盏茶里面找到了‘没药’的成份,你也不能奈何本宫分毫。”
夜飞雪静静听她说完,面上一寒,冷冷说道:“‘没药’虽不是禁忌之药,但对于孕妇来说,还是不用为好。因为‘没药’有活血破气之效。也就是说,孕妇用了‘没药’之后,会使血液循环加速,气行逆乱,无力固胎。我试过你给德妃喝的那盏茶,你下的份量虽重,但还不足以让她下胎,所以就算我明知道你在茶中下药,就算我拿到那盏茶告到皇上那儿去,也拿你没撤。”
夜无色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带着冥黑一般的寒意:“没错。单单就凭那盏茶,是绝对不足以让她下胎,这只不过是个药引罢了。而真正的重药,恰恰就是你本人。”
夜飞雪斜眼瞥向夜无色,脸上也带上了凌厉之色:“这么说,果然是你鼓吹德妃冤枉玲珑,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夜无色看了夜飞雪一眼,唇边掠过凉薄的笑意:“看来你还不蠢。没错,这些日子来,你倍受皇上宠爱,德妃早已按捺不下,准备出手剪除你。本宫不过是借郑婉容顺手帮了她一把而已。”
“你让人推玲珑一把,致使她撞到了郑婉容,跟着,由郑婉容出面指证玲珑其实是想要将德妃撞至小产。德妃护胎心切,且又早就打定了铲除我的主意,听到郑婉容这么一说,当然就顺坡下驴,配合郑婉容的口供,把玲珑给抓了起来,并对她严刑考打,企图通过她的嘴巴,对我栽脏架祸。”夜飞雪缓缓而讲,虽然仍维持着表面上的一派优雅,但言语之中,已经带出了风雨欲来的压逼:“但是,这并不是你想要的最终结果。因为这么肤浅的嫁祸,以皇上的睿智只要一看就会知晓真假,聪明的你很明白这个道理。你想要的,就是要将我一击到底,永无翻身之力。”
夜飞雪说这话的时候,手上不自禁的紧了紧,怀中的曦景顿感不适,小嘴扁了扁又想哭,嗯嗯哑哑好一会儿,才复又安静下来。
夜无色白着脸,眼睛跟着夜飞雪轻轻拍打着曦景后背的动作,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殿中的灯烛因窗隙间的冷风而明暗不晦,夜无色的脸昏暗混沌之中,愈发显得苍白,咋一眼看去,竟是尤如来自地狱的冤魂一般。
许久,夜无色微微挑眉,神情中带着对曦景的关切和不舍,又带着对夜飞雪的讥讽和鄙视:“没错。本宫实在太了解你的为人了。以你的个性,眼看玲珑被抓被打,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必然会跟德妃发生冲突。你这人也没什么别的长处,不过牙尖嘴利,往往会把人气得半死,在你明知道是玲珑是被德妃陷害之后,你对她的手段只怕更加过火。而德妃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她怀有身孕,皇上对她一再宠爱忍让,连掌管后宫大权的凤印都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使她误以为自己必然会登上凤位,所以心中已然生成了唯我独尊的念头。你不卖她的面子,跟她大吵,必然会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你号称神医就应该明白,她这一生气,全身气血上涌,加之没药的药性,这会使她全身的血液加快循环,如此一来,就会造成她追血下溢,促胎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