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上,冷风透骨的狂风呼啸着,发出一阵阵令人脊背发寒的吼声。凄迷的月光洒在那些神色各异穿着冰冷甲胄的兵士们身上,如雪的刀枪,反射着火把嗜血的而又红色光芒,此时的夜色分外剔亮森冷。方才那场厮杀的血腥味道方还回荡在空气里未曾散去,由席凯军所带来的新鲜血腥味又已充溢在跌宕的冷风之中。
承哲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天子剑,剑上反射的火光衬得他的脸孔一片雪白,他在竭力深深的呼吸,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他的嘴唇早已失去了血色,一片苍白。
“皇上,皇上请赶紧发兵回城,再晚……再晚……京城,京城就完了!”席凯军的声音穿过林立的矛戟,森暗的兵甲和寒光闪烁的刀剑再次回响在众人耳边,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直透每个人的心脏。
席凯军白发苍苍的头颅狠狠在磕顿在地上老泪纵横:“皇上,倭人残暴,当年他们入侵我国,我国百姓死伤惨重,家园被毁,房屋被夷,良田变成了焦土,昔日富饶繁荣城镇全都变成了没有人烟的死地。京城乃是我吴越国根本所在,所以,还请皇上立即班师回京,解救百姓,解救京城危机呀!皇上!”
巨大的悲愤在夜飞雪的腔子里横冲直撞,看承哲方才的反应,放倭人进京的,居然是夜无色!夜飞雪咬着牙,恨不能立即拿起把刀子冲回京城,找到她,杀了她,然后再光那些可恶的倭人,而身边的玲珑早已哭出声来。翼安王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望了夜飞雪一眼,他的脊梁挺得更直了,就像是一根挺拨的战枪。夜飞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陡地上前一步,用力抓紧他的手,点了点头。不需要开口,不需要说明,她从他那再无半点犹豫充满着勇气和执着、信念的目光里读懂了一切。
“当”,他手中银亮的长刀划破黑暗,猛然插于地下,他掷地有声,清晰而又坚定地说道:“臣,愿率铁血之师,跟随吾皇杀回京城,赶走倭人!”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洪亮,他的目光又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到一切质疑的声音和目光都无法维持在这样的目光之下。
“好,既然如此,你先束手就擒!”承哲松了口气,他冷冷地望着翼之,一挥手,顿时涌上来数人,将翼之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王爷!”菰安郡的士兵们红着眼睛大声叫了起来,刀剑挥舞,就要上来抢人。
“都给我住手!菰安郡的弟兄们,收起你们的刀剑,现在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因为现在,南赢倭人正在京城中奸淫掳掠,残杀我吴越国的百姓。生为军人,就当保家卫国!本王现在命令你们立即跟随皇上返回京城,一切事情但等将倭人赶出京城再做定夺!”翼安王大声喝止了士兵们冲动的举动。
现场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各人急促地喘息声,承哲额头微微冒汗,半晌,终于大吼一声:“班师回京!”
急促的马蹄响彻在吴越国京城的效外,马上的人个个都是双目血红,神情焦急。南赢倭人攻入京城,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一想到那些倭人对待吴越国百姓的手段,每个人的脸都成了灰白之色。尤其是承哲这个皇帝,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心中的不安、焦灼和愤怒。谁也不知道倭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京城的城墙内,又是如何一举攻入皇宫的,只怕就连承哲这位跟南赢私下有着不可告人协议的皇帝,也一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情势突变成这样,京城变得如此之危急,只怕远远超出了承哲的计划范围之外。但从他放弃车架,亲自策马,不停地抽打马身的动作来看,他的心,比谁都要焦急。
为了赶路,土兵们已经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下了,包括翼之那支铁甲军马,为了取得速度上的优势,不得不把披着的铁甲全都卸除扔掉。就算夜飞雪再不懂得军事,但单凭这样一支没有重型武器的军队仓促万分地去攻城,只怕会凶多吉少。
二支曾经准备生死相搏,如今又同仇敌忾的急行军队急速地奔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京城巍峨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在此时,突然银光一闪,一个长箭顺着光而来,这支箭准确的射中了护在承哲边上一个大内侍卫的喉咙之上,“啊……”那个大内侍卫只来得及抓住箭杆凄厉的呼喊一声,便“呯”地一声摔下马去。随即,被后面来不及收脚的兵马,踩成了肉泥。
承哲大惊之下,慌忙勒马,喝道:“有埋伏,全军戒备!”
话音未落,便看见路边的小树林中突然间串出一支奇怪的队伍,他们穿着二种不同的军服,其中一队从铠甲的式样上令人心悸地辨认出这支军队竟然有着蓝言轩从前最精锐军队“黑鹰铁师”,至于另外一种,则是奇形异状,夜飞雪就算从前没见过倭人,看他们这种奇特的打扮,也就知道了他们是倭人。
这支杂牌的队伍缓缓分开,从中走出一人,但见此人银衣铠甲,长剑雪亮,竟然是经久不见的蓝杰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次看到承哲,蓝杰皓的一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火光之下,但见他双眸炯炯,仿佛毒蛇一般盯死了承哲,冷笑:“狗皇帝,你忙着用诡计陷害菰亲王父子,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承哲忿怒已极,目光冷冽得如万年冰雪:“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乱臣贼子。真想不到,你居然联手倭人,残害自己的百姓。”
蓝杰皓仰天哈哈一笑,迎着承哲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彼此彼此,若非你妄想借助倭人之手除去菰安王父子,我们如今哪来的机会可以占据京城。”
说着,他缓缓抽出剑身,看着承哲怒发冲冠的狼狈模样,嘴唇微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即大叫一声道:“动手!”
于是,一场恶战,便在天子脚下的旷野之中再次展开。
这看似像杂牌军一样的部队,战斗力实在惊人,他们刀法娴熟,攻守防一,而那些哇哇直叫的倭人,则更为残酷,他们挥舞着长长的倭刀,左砍右劈,倭刀所过之处,不时地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蓬红的血光。
面对着强大的敌人,翼安王和承哲这二支军队的强弱就区分出来了。翼安王的军队围成一个八卦铁甲龟阵将夜飞雪团团围住,他们竖起铁盾,如同海边上那最坚硬的岩石,第一时间迎上了黑鹰铁师的最强有力的冲击。黑鹰铁师在第一波冲击之时,便立即判断出这支军队的强弱,他们并没有执着要撕开八卦铁甲龟阵的口子,而是立即放弃,转而直扑承哲所带来的大内侍卫和京城禁军。
不可否认,就单兵作战来讲,承哲的大内侍卫的确个个武功高强,他的京城禁军,也的确装备精良,可这是战场,如果没有一个优秀的将领统率着,个人的英勇,武器的精良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一支拥有是同样武功高强、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军队。他们在慌乱之中胡乱迎敌,很快就被敌人用“箭头”阵型,撕开了无数道口子。
大规模的肉搏白刃战是如此惨烈,人马的嘶吼声和兵刃的碰撞声相互交织在一起,不时有战士们鲜血狂喷,身体柳絮般被击飞、挑起,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铁血三十骑将战刀舞的犹如满月,一半的人将夜飞雪护在中间,另一半的人趁乱摸到了看守翼安王那些士兵身边,只一个呼吸便将翼安王从他人手中抢了过来,然后严实的守护着,慢慢和夜飞雪汇拢。
“翼之,现在怎么办?”夜飞雪吓得手脚冰凉,唯有在翼安王身边,方能感觉一点暖意。
“真倒霉,真他奶奶的倒霉!”赵子聪一边舞刀一边破口大骂着:“这下好了,走不了了,搞不好,就要为这狗皇帝作他奶奶的嫁衣了。”
“什么做嫁衣,这是什么意思?”夜飞雪缩着头,四周的惨叫之声只令到她头晕脑涨,浓烈的血腥味道,几乎令她吐将出来。
翼安王左手轻轻搂着夜飞雪,右手拿剑,眼睛死死瞪着火光中那个明黄的身影,他目光亮得惊人,脸上的表情更是恨怒得近乎狰狞。终于,他忍不住怒骂了出来:“混账,好好的军队,居然被他指挥成这个样子,他自以为自己如何了不得,其实充其量不过只是从行走江湖那几年学了些单打独斗的本领,哪里会排兵布阵。这么多人马,居然被人家牵着鼻子打,当真是羞也羞死了。就他这点本事,居然还妄想用这样的兵马来困住本王!”
夜飞雪顺着翼安王的目光看去,眼下的情况愈发不堪,好端端一支队伍,人数绝胜过对方的军队,可偏偏就是被人撕开了数道口子,东一块,西一块的硬生生被切出好几块来。正规军队的大部队被拉据在最外面,皇帝的大内侍卫和京城禁军全都被赶得拥挤在了一起,闹哄哄堵成了一团。这些禁军和大内侍卫又哪里懂得什么战术,数万的人马,愣是被人分成四块,然后一小块一小块一点点一点点地被吃掉了。
这还不算,敌军之中响起了号角声,切开大内侍卫和禁军的四路敌军突然尾部相交,迅速合成一部,向大内侍卫军最左边的一个方队冲杀过去。大内侍卫和禁军的这一个大队也有二三千人,原本围着他的那一路人马也不过数千人,本来大内侍卫和禁军在人数上远远超于围攻的敌人。可是这么一和兵,就变成了三千人对三千,两军的人数差不多,可是战斗力却差远了。蓝杰皓的黑鹰铁师凶残无比,长枪在前弓弩垫后,长枪在前直线进攻,弓弩在后落雨般的射个不停,再加上中间倭人的倭刀霍霍。这一下大内侍卫和禁军可着实吃了亏,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便任由在敌军在自己的军阵杀了个来回,等到其他的三路被冲开的军队回神来,匆匆张张乱七八糟的从四周汇合过来救援,这一队的人,也就被敌军吃得差不多了。
“白痴!混蛋!真是岂有此理,他到底懂不懂怎么指挥嗯?妈的,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本王的这点点兵马也要全都折在这里了。”翼安王看得火冒三丈,不禁骂将出来,他已经再也无法忍受承哲在军事指挥上的无能和无知,他要亲自赶过去抢夺指挥权。
“子聪,保护好飞雪,如今兵荒马乱的,先别带她撤离,要走,也要等到援兵来了再走!”翼安王挥舞着战刀,脸上现出一丝坚韧之色。他再不看夜飞雪一眼,抽了八卦铁甲龟阵最外沿的一部分人手,挥刀便冲入阵内,所到之处,只掀起阵阵血红的浪花,很快这浪花消逝不见,融入至了承哲的大军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