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的命令之下,城门建筑上的奴隶士兵们将自己手中的箭矢搭在弓身上,略一用力,长箭脱弦而出,直击西麦尔士兵的首级。
但是,很多箭矢都无法顺利地到达对面,也无法击穿那层层叠叠的盾牌。
守城的奴隶虽然是青壮年,但是并没有经历过严格的士兵训练,射箭的方法也是通过武力胁迫生擒的巴威雅高官从而学习到的。
要让手持铁镐在矿区劳作多年的奴隶在几日之内就化身为身经百战,精通各项武器的士兵,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守卫巴威雅之城,只能依靠奇谋。
这次的射击,也同样可以磨炼奴隶们的箭术,让他们可以在真实的战场上体会威压。
咻!
一波箭矢再次射出,谢尔登注视着下方的动作,一边对身边的旗手说:“可以了,让他们慢慢撤退吧。”
旗手重新挥动着手上的黑色小旗帜,将谢尔登的命令传达下去。
厄顿看起来有些犹疑,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身体挪到谢尔登的身侧,“西恩哥,你不撤吗?”
谢尔登刚在纸上记下巴威雅同伴的射箭频率与准确度,就听见了厄顿的问题,他用羽毛笔在自己身前摇了摇,作出否定的意思。
暗蓝色的眼神瞥到城门之下,望向马上的红发青年。
“那丁的注意力可是一直都在我身上,如果我先走了,就等于底下这座城白搭了。”
厄顿的眼睛看向下方,他学着谢尔登刚刚的动作用手撑在栏杆上,尝试往城门之下看去,结果手一滑,整个上半身一个踉跄就要跌去下面。
瞬间产生的高差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要死了!没想到他居然会死在这个地方,用这么奇葩的方式死掉!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腰间一紧,就产生一股拉力,猛地将他往回一扯。
厄顿害怕得尝试睁开自己的眼睛,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脸无奈看着他的谢尔登。
“你怎么回事,我拉不住你,你不就掉下去了。”谢尔登见厄顿回到了安全的位置,这就松开狠拽住厄顿腰间衣物的手,感到有些好笑,“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语气很是轻松,并且在戏谑厄顿,但是垂下的手在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微微颤抖。
不想要死去任何一个同伴,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同伴死去。
“知道了知道了,西恩哥你别笑话我。”厄顿欲哭无泪。
谢尔登稍微敛了笑,认认真真地看向城下力士的的进展,西麦尔的力士已经步入到了城门前,是射箭所不能及的位置。
“他们要打开门了。”
谢尔登抬头,望向城墙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撤退的同伴,轻声催促道:“让大家撤退的速度加快一点,他们要进来了。”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下方传来,力士正在撞击着木头制成的不甚牢固的城门。连带着整座木质的城门建筑也在晃动着。
厄顿被吓了一大跳,扶住身边的栏杆,“西恩哥!这个东西建的不结实啊。”
谢尔登站得很稳,即使是在晃动着的建筑也无法让他动摇,他摸上木质的栏杆,“四天的时间里,能凭空建造出这样的城门建筑,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目光下移,望见密密麻麻的西麦尔士兵。
“再说了,这个东西建出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防御。”
这个看似是城门建筑的东西,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压箱底的武器。
咚!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的是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城门之上可以看见连接城门的绳索的最上端,这是特地设计成这样的。
眼下,数道绳索被拉长,肉眼可见的即将断裂。
城门之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奴隶。
厄顿听见了又一声巨响,他有些心急,连忙催促道:“西恩哥,我们快点走吧。”
谢尔登又往那丁身上撇去,红发的青年看起来十分燥郁,拉扯着马身来回踱步,陷入了自己思考的世界,已经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城门之上了。
“嗯,走吧。”
顺着城门上的走廊一直往城墙上面走,谢尔登的视线已经看见了灰黑色的砖块,以及那用砖块砌出来的坚硬城墙。
在硬木的城门建筑与坚硬的石砖城墙之间,连接的是数股绳索连接在一起的巨大绳结,在靠近城门建筑的那一边,用的是铁质的锁链,用来连接整个建筑本身。
但是,一旦斩断那一个巨大的绳结,支撑整个城门建筑的节点就将兀然消失。
咚!
巨大的声响从城门处一直跨越过远的距离,延伸到城墙附近。连接着城门的绳索刚刚还在藕断丝连,此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紧接着兀然断裂。
硬木的城门发出轰鸣,就被西麦尔的力士一把撞开。
西麦尔的将军在那里高呼:“进攻开始!冲啊啊!!”
谢尔登看着面前的巴威雅的同伴翻越城门建筑与石砖城墙的连接处,硬木的城门建筑上,也只剩下谢尔登一人。
他攀住城墙上的石栏,长靴在墙上一蹬,整个人飞身而起,下一刻,靴底就落在了石砖的城墙之上。
谢尔登的目光望向远方,恰好与那丁骤然望过来的眼神相撞。
奔跑的速度十分之快,西麦尔的士兵见到从巴威雅之城射下的箭矢没有办法伤害到他们,一些人还把手中的盾牌撇下,用十分高的速度往大开的城门处奔驰。
谢尔登能在石砖城墙上看见从木质城门处不断奔入的西麦尔士兵。
最先奔入的西麦尔士兵还直直地往前冲,但是,他看不见任何城内应该拥有的任何建筑,看见的倒是和城外一样的景象,地上长满了青草,根本没有任何的城内道路。
抬头看向前方,身后与左右都是硬木的城门建筑,而正前方,则是巍峨耸立的石砖城墙,城墙高大威武,直直地屹立在那里。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攻破了巴威雅的城门了吗。为什么……还会看见城墙?
最先奔入城门内的西麦尔士兵有些发蒙,但是很快,他的身体就被人冲撞,从而不得不往前走。
身后的士兵即使是和他一样,看见了屹立在前的城墙,也同样被后来的同伴往前挤。
那是因为在城门外的西麦尔士兵无法看见内部的景象。
电光火石之间,谢尔登能看见那丁血色的瞳孔紧缩。
那丁已经发现了吗,不过,现在来说实在是太晚了。
谢尔登从腰间拔出长剑,长剑出鞘,高举的剑刃在夜色之中流光溢彩,似乎犹如新月一般耀眼。
那丁发出爆喝而出的怒吼。
西麦尔的士兵沉浸在向前进,从而获取鲜血为怒神劳献上的痴狂之中,他们看不起巴威雅之城的守卫,因此踏入了东北面被攻破的城门。
他们听不见自己的指挥官的声音。
高举的长剑落下,拖出的虚影宛若流星曳尾,暗蓝色的眼眸中寒光乍闪。
剑刃与巨大的绳结接触,产生了一股不容忽视的阻力。
谢尔登的手臂用力,长剑下压。
“唰”的一声!
长剑一落到地,绳结被卒然斩断。
结成绳结的绳索分崩离析,发出阵阵的摩挲声,铁索也在哗啦作响。
下一刻。
整座城门建筑都在晃动,看似坚硬的硬木在此刻与彼此之间嗡然分离!
眨眼之间,整块的建筑就分割成了数块的木头,摇摇欲坠地向正中心砸去。犹如山间滚石,耳中灌入阵阵轰鸣,地动山摇,带去千军万马之势。
“停止前进!撤回来!”
硬木建成的城门建筑在其核心绳索的断裂之下,彻底坍塌!
大开的城门也同时下压。
整座建筑在眨眼的功夫间就变成了废墟。
原本向前冲刺的拼杀声兀然停止,向前跨越的步伐已是末路,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那丁刚刚爆喝出声的怒吼还没彻底喝尽,建筑的倒塌声就掩盖了所有的声响。坚硬原木的碰撞声络绎不绝。
在在场众人的耳中惊起一阵又一阵的嗡鸣。
已经奔到城门处准备进入城门中的士兵,被那向着正中倒塌的原木乍然吓得腿软,战战兢兢地向后倒去,面上表情扭曲无比。
身下的马匹乍惊,前肢猛然抬起,就要拔腿而逃,将身上的青年狠摔倒地。
因为惊怒而僵直的脊背蓦地砸在草地上,那丁的面颊上也被溅上尘土,仍然不死心的眼睛向上抬,意图看清前方的景象。
在那蔓延着血气的木头废墟之后,是巍巍耸立的石砖硬墙。
石块与石块的相接严密,不漏一丝空隙,根本就看不见菲茨帕特所特有的,如同太阳光晕一般向外拱出的城门建筑。
巴威雅之城的东北面,根本就没有城门。
被戏弄的严重羞耻感挥之不去,那丁还可以看见城墙之上,那仍然手持剑刃,长身玉立的金发青年。
那是什么眼神,同情,还是悲悯?西麦尔人不需要!
愤怒的情绪在那丁心中节节攀升。
右手握着长剑,刚刚斩断绳结的手感还在手上残留,城下的血腥味飘到城墙之上,谢尔登可以很清楚地知道。
底下那建成的‘武器’到底有多么成功,又夺去了多少西麦尔士兵的生命。
谢尔登的视线扫过,再次与那双愤怒的血色目光相对。
手中握着的剑紧了紧,西麦尔人不会放弃攻打巴威雅之城的。
因为,他们对于怒神劳的神谕的坚信,只要那丁还是西麦尔军的指挥官,那么他们就不会退兵。
但是现在,巴威雅之城不是在达米塔的带领之下。
那么,谢尔登为首的巴威雅之城,就与西麦尔军。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