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之内,散发着灼热温度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西边,将古堡的东面都笼上一层阴影。
立于谢尔登对面,哈米什身上的黑色长袍早就破烂不堪,被利器划破的衣物甚至将底下的肌肤都透出来一些。
眼中仍旧是忧郁非常,就像是挂上去的面具一般常见。
“希里斯啊。”哈米什有些警惕,但是在仔细度量之后,他才将拔刀进攻的冲动压下去,压下那心中的冲动之后,他显得整个人都十分地疲惫。
“原来三日之期已经过去了吗。”
哈米什能望见谢尔登衣物的干净整洁,蔷薇花一样的红色将对面之人的肤色映得更白,但是对面之人除却唇色浅淡之外,身上并没有过多的战斗的痕迹。
看样子,希里斯是刚刚才来到古堡之中的。
“不,还没有到我们约定的日期,只是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谢尔登望着对面称得上狼狈的熟人,手里的剑微微垂下,他仍旧站在建筑的阴影与太阳照耀的交错地带,暗度和光度同时照在他面上,声音平淡而沉静。
“哈米什,你能告诉我你在古堡里面经历了什么吗。”
哈米什与谢尔登相对视,他缓缓点头,“这件事说来话长。”
身为太阳祭司的青年将自己深灰色的眼睛望向挂在天边的太阳,伸出的手掌却贴向了古堡冰凉的建筑墙面。
“在与你分离之后,我顺着道路走到了古堡之前,但眨眼之间,就进入了这样的幻境之中。”
“但是在这幻境之中,并不是全然安全的——”哈米什的话还没有落下,从天边传来了一声巨响就将整个大地都同时震荡。
大地猛地晃动,仿佛将古堡的尖塔建筑都要震起摇晃。
哈米什的身体本就在接连两天不断的战斗中疲惫不堪,此时被这一突兀而至的震荡更是抖的一踉跄,双手都贴在了尖塔的墙面之上,眼睛却瞥向声音的起源地。
“希里斯,那便是我要和你说的……”
乍然而起的震动将疲惫的哈米什一跌,但是谢尔登却丝毫没有被大地的起伏所影响,双脚似乎牢牢地与地面相吸,瑰色的眼睛在声音发出的第一刻就望那个方向望去。
当制造出声音的起源之物的轮廓完全落入谢尔登的眼中,那瑰色的瞳孔不禁一缩。
“这古堡中主宰一般的存在。”
古堡的建筑群之中,塔尖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烁出亮光,但是在下一刻,被日光所照拂着的尖塔顶端却兀然被巨大的黑影掠去众人的目光。
比最矮的尖塔只是高度低上一点的生物骤然出现在远处,生物的身上有着乌黑光亮的皮毛,头上顶着的是圆圆的鼠耳,分明是巨鼠的模样,却是像人一样用两条强壮的后腿直立行走,前肢上的尖爪比一般的黑鼠更要尖锐。
身后长长的鼠尾宛若劲鞭,啪地一声就将身周的蔷薇花丛猛然扫尽,在鼠尾的鞭笞之下,古堡庄园西面的蔷薇花尽数在半空之中飞舞。八壹中文網
蔷薇枝条上的尖刺将巨鼠鼠尾的皮毛扫下微不足道的些许,花瓣与细长的黑毛混在一起同时在空中被气浪抛起,蔷薇花鲜红艳丽的花汁在空中榨出。
刺眼的红色映入了谢尔登本就瑰红的眼中。
“希里斯,我们得要离开这里了,不然会被它发现的。”谢尔登的左手被人一碰,触碰到了谢尔登还未愈合的伤口,刺痛从手臂在一瞬间兀然传至心头。
谢尔登耳中听见哈米什对他说出的话,回头间对上哈米什的眼睛,面对着对方一直蕴含忧郁的眼神。
谢尔登坚定地摇一摇头,“不。”
“希里斯?”哈米什有些不解,眼中礼节性含出的担忧都兀地滞住。
“这个古堡之中,活着的人不止是我们两个吧。”
谢尔登二人此时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尖塔的背后,这是一个不会被巨鼠发现的地方。谢尔登微微握上左手的手腕,压下自己臂间的疼痛。
他刚刚看见的刺眼的红色绝对不只是蔷薇花溅出来的汁液,而更是还包含着古堡中存活着的旁人的鲜血。
“的确。”哈米什颔首,承认了谢尔登的说法,又反问道,“但是你又想做什么呢。”
谢尔登望着哈米什的眼睛,他在对方那双深灰色的眼中看不见半点的怜悯与伤感,仿佛哈米什说出的话背后全然不包含他人的生命。
谢尔登眸色一沉。
果然,他和哈米什完全不是同道之人。
“我还是那一句话。”谢尔登的脊背从倚靠着的尖塔墙身上拉起,转动间身上垂坠的长袍晃动,他的眼神之中布满决然,“黑鼠是我们的敌人。”
他默默地望了哈米什一眼,那时间像是很短,又像是很久。
等到哈米什从那片深沉的瑰色之中回过神来,就只能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步入了阳光之下。
灿烂的日光覆盖在其红袍之上,就像是太阳神落下的目光。
“……黑鼠是与神明作对之人的部下吗。”哈米什想起了之前谢尔登说过的话,收敛下情绪的眼睛却是落在逐渐远去的谢尔登的身上。
沉思许久,哈米什才从尖塔的阴影中离开,脚步同时踩入了太阳之下的光明。
被谢尔登与哈米什所关注着的地方,那个凶恶的巨鼠凭空降临之处,被鼠尾蹂/躏得失去了方才华丽的蔷薇花丛之中。
数个孩子在花丛之中穿梭,足下的鞋底早就被磨平,只剩下赤/裸的脚底在鹅卵石地上不顾一切的奔跑,身上粗略的衣物早就被蔷薇的尖刺所勾破。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这些孩子并不清楚,他们前些日子还呆在自己的家中,只是,在一夜之间,无数的黑鼠就侵入了他们的家园,将他们的父母家人全数啃啮而亡。
但是他们并没有被咬伤,在眨眼之间就落到了这个从外表上看来巍峨壮丽的古堡庄园之中。
“皮尤!我跑不动了。”此时,被一个大孩子拉住的幼童口中还喘着气,却是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往前面拉住他的孩子大喊着。
幼童脚下所跑过的道路,早就漫出了长条的鲜血的痕迹。
“不可以停下。”被幼童称呼为皮尤的女孩猛然一拽二人相握的手,跑动间还用余力厉声呼喊,她的眼睛还扫向四周一起逃跑着的同伴们。
“绝对不可以停下来,不然我们一定会被巨鼠所吃掉的。”
“可……可是,皮尤。”还没等被皮尤拉住的幼童说出些什么。
一堆孩子的身后,队伍的最末端,就传来了渗人的惨叫。
那是落在最后的孩子被巨鼠两条健壮的前肢所抓住的惨叫声。
足以将仍在逃亡之中的众人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皮尤身上早就伤痕累累,但是她还是紧紧咬着牙,“不可以放弃,我们一定……会有打败巨鼠的时机的。”
逃亡之中大脑运转的速度比平日里都要快,她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身后被她拉着的幼童口中所说的‘不可能’的否定。
她的眼睛望见了蔷薇花丛尽头的尖塔,数座尖塔构成了炙热日光之中的阴影。
皮尤的内心突然就砰地一跳,狂喜的情绪在心中漫开,她下意识地就向着周围的人喊道:“各位!我们快躲进那里。”
伸出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前方。
这样躲进了那里,就可以减少被巨鼠所发现的机会了。
即使鹅卵石足够圆润,但是在众人高强度的奔跑下,他们的双足也会受到无比的伤害。
被巨鼠鼠尾惊起的气浪早就将蔷薇花枝吹得东倒西歪,长满尖刺的细枝扎入孩子的腿脚肉间。
艳丽的花丛沾上了活人的鲜血,更显得诡魅异常。
“呼……呼。”
皮尤总算是跑出了荆棘遍布的蔷薇花丛,她拉着身旁的幼童靠在尖塔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都说了吧,我们可以活下来的。”皮尤刚刚喘过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汗水,就抬头望向四周的同伴。
然而,她的眼神却落了空。
皮尤现在才惊觉,冲出蔷薇花丛的人就只有她和她所拖拽着的幼童而已。
她猛然从墙缘探出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外望去,望见的便是仍在奔跑中的众人。
“……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皮尤握起自己的拳。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对巨鼠的憎恶之下,却丝毫不敢动弹,她的手中,可是半根武器都没有。
皮尤的眼睛落在外面的惨况之上,眼中憎恨之意深入心间,就在此时,她的耳中听见了一声温润而通透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皮尤猛地一转头,就看见身穿着蔷薇色红袍的同龄之人,绯色的长发似乎与身上的衣物都融为一体。
来者的腰间插着一柄正装剑,手里还拿着一柄长矛与铁质的圆盾牌。
他似乎是见到皮尤眼中的震惊,再次重复道:“需要帮忙吗。”
他将手中的长矛转换了一个方向,递到皮尤的手前,圆形的盾牌也同时搭在长矛之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面对着巨大的黑鼠是无法将它杀死的。”
“所以,不应该是‘你需要我的帮忙’,而是我需要你的协助。”
皮尤产生了片刻的惊骇,然而在下一刻就猛然夺过来者递来的武器,“不,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可以攀到黑鼠巨大的身躯之上杀死它吗。”皮尤拿着长矛与盾牌的手都在颤抖,她的体力都在逃亡之中耗尽了,也没有那样的力气去杀死那般比人还要大上几倍的黑鼠。
只见那来者眼中露出必胜的自信,将他眉中心鲜艳的朱砂纹路都染得明艳。
“等待着我手中的剑贯穿它的心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