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之中,火烛在侍从的手中点燃,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被人轻驶,以缓慢的速度踱步到庄园内的道路上。
车顶雕刻的鸢尾花在火焰和月光的照耀下融合出一种奇特的颜色,显得整个小体积的车厢华丽日常。
一个侍从举着火把照亮了地上松软厚实的红地毯,“艾德利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手握拐杖的长官从红毯铺开的尽头走开,黑色长靴的靴底落在红地毯上悄无声息,他的身体很健硕,扎实的肌肉被束缚在优雅的礼服之中。
艾德利手上的拐杖将红毯戳出几个浅印,在那拐杖的顶部竟是镶嵌着深得几近乎黑色的蓝宝石。
有人跪倒在马车的的车门前,将自己的脊背挺直,好让做成的台阶更适宜站上。
艾德利习以为常,黑靴踩在了下仆的脊背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保持着一只脚踩在他人脊背上的姿势往回望,“那个冒充执政长的人找到了吗。”
“回艾德利大人的话,暂时没有任何发现。”
艾德利的双眼眯起,因为稍稍的怒气而右脚下压的力度加重,底下的下仆甚至止不住发出几声呻|吟。
“你们这些废物,难道一点发现都没有吗。”
拉曼纽尔受了伤,流下的血迹也有可能落在草地之中。
士兵的身体在颤抖,他畏惧艾德利的手段,在意识到艾德利心中的怒火之时,他尽力搜刮脑中的印象,试探性地说:“有一点点不同……”
“说。”
士兵伏低了身体,“护卫长……他受伤了,那时我发现他的时候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另外一个脸上带着面具,护卫长说那是路过之人。”
艾德利怒极反笑,他跨回几步,一个飞踹就将跪在地上的士兵砰的一声踹飞。
“废物就是废物,那样的说辞也会相信。”
“传令下去,将护卫长那个叛徒杀死!”艾德利呵斥,他下一刻飞速转身,对地上因为他重力而瘫倒的下仆视而不见,扒住车厢的把手就一跃而上。
“快回中心城区。”
镶嵌着黑蓝宝石的拐杖被他握得死紧,艾德利眼中恨意深切。
被拉曼纽尔跑了……加拉赫阁下的计划失败了,不,还没有失败,将拉曼纽尔杀死还有机会。
此时,中心城区的城墙上,有驻兵在城墙上巡视走动,突然有人看见了在高大城墙之下飞奔的两道身影。
驻兵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膀,“你看,那是什么。”
“驻兵长!他们越来越近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驻兵长双手撑在城墙上,将自己的身体前倾试图看清楚那两道身影的轮廓,飞扬的金色发丝倒映在他的眼中,但是距离实在是过于遥远,驻兵长无法将对方的轮廓以及身影都认出。
“要放箭吗,驻兵长。”
执政长拉曼纽尔和执政副长艾德利都不在城中,中心城区内部空虚,如果此时放入了危险之人,说不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可是,底下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还不清楚,他们身处于格伦地区的腹地,外敌是大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
那样的金发,看着像是王都中走出的贵族。
“放个带火的箭……要他们止步,但是不要伤害到他们。”驻兵长犹豫了很久才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四轮马车在草地上奔驰,飞速前进的途中车顶的鸢尾花在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不像是任何一位官员的马车,而更像是附庸风雅的贵族在悠闲游玩。
只是,在车厢中端坐着的男性膝上放着一柄长刀,只是观那刀鞘,就能瞥见其中历经的硝烟。
同坐在马车之中的艾德利的心腹小心翼翼地观测着艾德利的表情,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艾德利长官,您不必过于忧心,我出城之间向驻兵长告诫过了,除却鸢尾花车顶外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城墙一律放箭。”
心腹绝对忠心于艾德利,知道艾德利想要杀死拉曼纽尔也面不改色。
“拉曼纽尔明明落单。”艾德利直视前方,无边的夜色映入他的眼中,让他的视线无端有些模糊以看不清未来的道路,“为什么那个废物说有另外一个人跟在他的身边。”
“也许是拉曼纽尔的手下找到他了,”心腹想当然地说道,但是下一刻他望见艾德利兀然变化的脸色,他急忙低头,“抱歉,属下逾矩了。”
“先前那个紧咬着拉曼纽尔不放的废物将他逼入豺狼的聚居地,这样居然也不能将他杀死。”艾德利说,“难道,是天不亡拉曼纽尔。”
“不……我不信。”
风声在耳边呼啸,谢尔登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城墙上亮起的点点火光,借助那连片的火把之光,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格伦地区中心城区的城墙。
因为身处于王国地区的腹地,中心城区不需要担心北风的灌入以及外敌的入侵,它的城墙要比巴威雅的城墙薄上些许,又因为常年的湿气与雨水,城墙上长出了点点的青苔与藤蔓,似乎与漫山遍野的草地融为一体。
连片的一群火光之中,出色的视力可以让谢尔登很清楚地看见城墙上的人影。
有人在搭弓——
“拉曼纽尔,小心箭。”谢尔登低喝一声,扬起的马鞭一抽,身下的骏马如同闪电一般向前疾驰。
话音刚落,从城墙上飞出的箭矢就直击拉曼纽尔的方向,拉曼纽尔一俯身,堪堪躲过那攻他面门的夺命之矢,只是他头皮一凉,他的发顶被那箭矢擦过。
“我的头。”拉曼纽尔惊哭。
城墙上,夹火的箭矢还握在驻兵长的手中,弓弦微弯尚未拉到最大,但是他的余光就瞥见了身旁之人已然搭弓射箭。
驻兵长脸色一变,将箭簇上的火塞入水桶之中熄灭,弯弓放在桌上就疾步走向那射出箭矢之人,他一把拽出那人的衣领。
“谁让你放箭的!”
士兵垂着头,滑落的发掩住了他的脸色,一言不发。
驻兵长抽紧了衣领,自己的脸怼上去,“你说话啊,为什么放箭。我说过不可以随便伤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一队的人都要为此陪葬!”
“驻兵长……”士兵轻声说,“我没有做错,真是艾德利长官吩咐下来的。”
驻兵长眉头一扭,就想问面前的士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的胸口徒然一痛,身为经验丰富的士兵,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样的痛感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仍旧低着头的士兵,“你……”
“驻兵长,拉曼纽尔大势已去,格伦地区的日后完全是要仰仗艾德利长官的。”士兵右手持刀,扎入了驻兵长的胸口,另一只手揽住驻兵长让他慢慢滑到,声音还是很清浅。
“你!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眼见驻兵长被杀死,剩下的驻兵举起自己手中的刀枪,齐齐对准了揽住驻兵长尸身的士兵。
“各位,埃尔伯家族的荣耀捆绑在格伦地区的身上。”士兵抬起头,他的眼中深陷癫狂,“难道你们就不想要分摊贵族们的金银珠宝,甚至是无上地位吗,那样只有艾德利长官可以带我们实现。”
野心在他杀死驻兵长之后迅速膨胀,他想要颠覆、颠覆埃尔伯家族在格伦地区的统治地位,想要自己的姓氏变成下一个‘埃尔伯家族’。
跟随艾德利的从龙之功,吸引他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进。
围住士兵举起刀枪的驻兵们顿时有些懵了,他们听得懂士兵口中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词,但是当组合起来变成一个长句的时候,他们竟然完全不能理解士兵的话。
“拉曼纽尔长官对我们犹如有再造之恩!当初我们只是贫民,但是拉曼纽尔长官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我们才得以站在这里,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有驻兵高喝。
然而,下一刻。
那高喝的驻兵被身旁之人以刀相对,铿锵之声乍起。
“对不起……格伦之地贵族的身份,谁不想要呢。”
“连你也!”
此时的城下,谢尔登与拉曼纽尔已经驱马到了城下,伸手就可以摸到经历无数风霜的中心城城墙,在这个地方是城上的死角,不受飞出的箭矢所影响,除非他们打开城区的城门,不然以远程攻击也无法伤害到谢尔登二人。
拉曼纽尔沮丧地摸着自己的头顶,“我的头发,天杀的士兵,打我哪里不好……”
他驾马转了身,将头顶展现在谢尔登的身前,“谢尔登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秃了。”
谢尔登望着那显然秃掉一块的头皮,笑而不语。
拉曼纽尔更加颓废了,他轻轻驱马向前,用自己嵌着蓝宝石的短刀刀柄敲击城门,“我是格伦的执政长拉曼纽尔,以湛蓝之天名的蓝宝石为证。”
城门的后面没有一声回应,反倒是城墙的上方突起一阵刀枪撞击之声。
“上面,打起来了?”拉曼纽尔茫然。
为什么会打起来,是因为刚才那支夹火的箭没有射出,但是有另外的箭击来了吗。
是……两个势力?
谢尔登脑中灵光一闪,“我们必须赶紧上去,上面的械斗应该就是以你为首以及以艾德利为首的势力发生的斗争。”
“如果你再不出现,中心城区的城门就会沦陷落入艾德利的手中。”谢尔登猜想道。
“可是,”拉曼纽尔被谢尔登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抬头看身前高大威武的城墙,“城门不开,我们难道还可以飞上去吗。”
“跟我来。”谢尔登没有犹豫,马鞭一挥,自己就向城门的右方直奔,按照刚刚看见的火光,右边处于黑暗之中,很少驻兵或者是没有驻兵的存在。
城门的右侧,谢尔登握住了拉曼纽尔的手腕,双脚在马镫上一蹬,火焰在靴底燃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上爆裂,附带着将脚踩烈火之人直送上空。
谢尔登身周燃起的烈火将拉曼纽尔吓得一惊,他乱叫着,“要烧到我了烧到我了。”
只是当火焰触及他的衣物的时候,自己贴合衣物的手臂却没有丝毫被灼伤的痕迹。
“没有受伤?”拉曼纽尔这才镇定下来,视线顺其自然地向下瞥去,看见自己已经升到城墙高度的中部,被人抛弃的马匹在眼中缩小。
“真的,飞起来了。”
拉曼纽尔向上望去,看见握住自己手腕之人在红火之中飞扬的金发,灿烂的金与烈焰的红掺杂在一起,倒映入拉曼纽尔棕色的瞳孔之中。
恍若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