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通道之中布满陷阱与武器,若是直接跨越通道那是不科学的,那么,地洞地洞……既然说是地洞,如果唯一的出口走不通,也完全可以自己再造一个出入口。
“芬贝亚,你能再跟我说说里面的布置吗。”
芬贝亚心情很急切,当听见谢尔登问的时候立即说道:“当然没问题。”
他摊开手掌,在掌心里画着自己所记得的方位,一边念念叨叨:“拐过那一道弯之后就是长长的石阶梯,再向左拐弯就是行刑室,向右的话就是困住我们的囚室。”
谢尔登再问:“大小呢,它们的占地大概是多少。”
芬贝亚哑了声,他低下头,“我……我不记得了。”
他绞尽脑汁想要自己想到些什么,但是回忆起来的只是空荡荡的漆黑地底。
“大概。”一声微小又怯懦的声音传了出来,在安静的氛围之中格外明显,将谢尔登与芬贝亚的目光同时吸引。
在收到二人炽热的目光的时候,瘦弱的小孩下意识地瑟缩着,退后了半步,他迎着目光,说:“是在这里。”
八十九号走开了几步,手指指向另一侧的地表,“石梯大概从这里开始。”
“弟弟!”阿格瑞还在替谢尔登分发报酬,他在看见站在谢尔登身周不远的矮瘦小孩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干脆利落地将两枚金币塞入最后一个人的手中,他急忙收拢着手中的钱袋就往八十九号的方向冲去。
“弟弟。”阿格瑞又叫了一声,握上了八十九号瘦可见骨的手腕,“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在家好好呆着的。”
弟弟?
谢尔登的目光在阿格瑞和八十九号的身上游移。
八十九号摇了摇头,他将手搭在阿格瑞的手上,“哥哥……别为我担心,我想要帮助大家。”
他的声音中没有什么力气,脸色苍白像是随时要断气一般。
“谢尔登大人,”八十九号安抚好了自己的哥哥,他用着芬贝亚告诉他的称呼,“就是在这里下面的土地是石阶的最低处,当然,石阶处的天花板是坚硬而完整的石板。”
八十九号把目光移开一点,“不管是哪里的天花板都是一样的材质制成的。”
“不管怎么样,都把石板露出来看看吧。”
谢尔登略略转身,望向那些拿了金币但是还期待更多工作而留下的贫民,他们也听见了八十九号的话,他们能在贫民窟活下来自然都很聪明,能理解话中背后隐藏的意味。
谢尔登出手阔绰,他们也乐于接受谢尔登的工作。
阿格瑞站在八十九号的身边,他知道自己弟弟的固执与执拗,他也看见了手下弟兄们的期望,阿格瑞只好再次走上前一步。
“大人,挖地的工作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既可以满足弟弟的心愿,同时也可以赚到足够的金钱,阿格瑞又何乐而不为呢。
谢尔登敛眸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兀一转身,自己先手持坚硬的剑鞘在地上撬开了一层厚厚的土块。
地下。
六十号站在石阶梯的最高处,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好让自己占据的面积减少到最小的地步,长长的石阶梯已经淹没了一小半,身高较高而且体质强壮的同伴主动提议站在被水淹没的地方。
但即使是这样,石阶梯还是十分的拥挤,六十号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邻近之人的呼吸吹动。
她的大脑感受到一阵阵的嗡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身旁的同伴。
另一人及时地扶住了她,“六十号,你没事吧。”
“没事。”六十号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我只是有点担心五十五和七十二。”
石阶梯被流水淹没,漆黑得几乎要将她的心神都彻底吞噬。
扶住六十号的那人没说话,她的眼睛同样望向被水淹没的道路,违心地说:“希望他们也没事吧。”
但,怎么可能没事呢,这里的水位都那样高了,五十五身上还有伤。
那人低头苦笑,担心五十五和七十二又怎么样呢,他们只不过是会前后相继死去而已。
水流,仍在涌动。
行刑室内。
五十五号右手握住四处可见的铁栏杆,逆着水流把自己浮在水下的身体拖拽过去,冰凉麻木了他腿上的疼痛,“七十二,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他受了伤,身形也较为瘦削,水下行走的速度比七十二慢上很多,五十五才达到行刑室的现在,七十二号就已经步入了石室之内许久了。
“我看见了很多。”七十二在水下摸索着,“有蛇鞭,有烙铁钳子,有铁钩……哪些才可以派上用场?”
他不是很明白这些刑具可以改造成什么,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会每样东西都带上一点回去。
漫进地洞中的水并不是平静的一潭死水,它们从靠河的一侧通过石砖墙面喷涌而入,,带着急速流转的冲击力与旋转力,撞击在地洞中的任何物体上。
水流此时正好冲在五十五号的身体上,瞬间的巨力差点就要将他摔倒在地上,他堪堪扶稳竖起的铁柱。
此时被他握住的这根铁柱可不是什么栏杆,而是施加烙铁刑罚时用来束缚受刑者动作的的柱体,在两根柱体的中间横杆上还安装着吊环。
七十二在手中从墙壁上摘下蛇鞭,就将另一端抛向远处的五十五号,蛇鞭上还遗留着陈旧的血迹,在他的手中膈着凹凸不平的坑面,在水中一晃,血色当即蔓延开来。
五十五接住了抛来的蛇鞭,将它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沾着黑红色血迹的蛇鞭与他被烙上五十五烫疤的手背相衬,落在他的眼里,让他的心生疼生疼。
但是,咬唇间将所有的思绪尽数吞没,他松开了握住铁柱的手,顺着七十二的拉力向那边游去。
五十五托起沉在水下的七个铁锥、取下墙壁上的五个铁钩,“这些可以用,也只是这些才可以派上用场,其他的是不能利用的。”
他此时站稳在放置刑具的铁架旁,将蛇鞭从手上摘下,细细地绑在铁锥与铁钩的柄处。
五十五号绑紧了蛇鞭,再用力地拉了一拉试探绑上的松紧程度,确定无误之后才对着七十二说,“你们用这些东西试着撬撬吧,就算不能把门完全撬开,但是也会有很多空气进入,而且水也可以会流出去一些,大概……能活得更久一点。”
七十二号不傻,他立刻就警觉出五十五号的话中意味,他仍是握住蛇鞭的柄,另一只手猛然扯住五十五号的衣领,身体的动作将身下的水流激得哗啦作响。
“五十五,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想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五十五号摇首,他推了一推七十二的双肩,“我已经走不动了。”
他充斥着淤血的腿淹没在冰冷的地水之中,凉意在短暂的一瞬间的确可以麻木他的知觉,但是现在,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了。
“别扯住我。”五十五号掰开七十二扯住自己衣领的手,他能碰到对方手背上的烫疤,“你该回去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七十二号眼眶瞬间红了,“大家是等着我们两个。”
“不是,都不是。”五十五号心里明白,就算工具带了回去也没有办法打开那道厚重无比的石门,只不过……他想要把希望带回去,就算是让他先一步死去。
“刚刚你扶着我去到石梯的时候,你已经用上全身的力气了吧。”
五十五号将蛇鞭重新塞入七十二的手中,“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就当……是我的私心。”
他是可以呆在石梯那边不出来的,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想要给大家带去渺茫的希望,同时……他也想死在众人之前。
活不下去的,地下的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如果让五十五号眼睁睁地看着将希望交托给他的伙伴一个一个接连死去的话,那样的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
“七十二,我受不了了,我想要逃避。”七十二的手渐渐松了力气,五十五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卸在背后的铁架上,“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吧,这是我来到行刑室的另一个目的。”
七十二垂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的水位升高到了七十二的胸腔下,同时也淹没了五十五号的胸口,如果水淹没到人的胸口,那么呼吸之间也会受到挤压。
五十五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积水的威胁。
“七十二,”五十五推了一推对面之人的肩,“你快回去吧,虽然是渺茫的希望,但是说不定可以打开那扇门呢。”
“这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的?”七十二问,“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死去。”
即使涌入的水淹入行刑室,将大半的器具都笼盖在水下,但这样也能窥见大型器具的影子,浓郁的犹如铁锈一般的血腥气味时刻围绕在二人的身畔。
“是。”五十五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仿佛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七十二握住蛇鞭柄处的手紧了一紧,他稍稍退后几步,看着五十五号靠在铁架上勉强能够站直的身影。
他的走动间能拖拽起蛇鞭下端绑起的无数套着木鞘的铁锥与铁钩,发出铁器在水中碰撞的沉闷声响。
七十二是倒着走的,在他最后转出行刑室的时候,看见五十五低垂着头,被水溅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下颚线上。
“五十五……”
“砰!”
挖出厚土无数,剑鞘在薄薄的土层之下与石板相撞,碰出激烈的响声。
围在谢尔登身边的人们手里拿着在废墟中捡的铁板,在听见剑鞘与石板的声音之后,他们猛然惊觉,飞速地扔了手中的铁板,蹲下身去用两只手刮开石板上积出的黄色土壤。
冷灰色的冰凉石面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里下去,就是石阶梯的最下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