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宁的魄力超乎徐家姑母的想象,但这样的作为她很是赞同,荣川也不能说不,只好差杨管家去各院清人。
麓笠院的姚姑姑就站在外面,看到绾清院晨熙斋门前站了一水的人,只得转身回去另寻他法。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徐福终于清醒了。荣长宁却还在客房里等,荣川也不知道她在等些什么,就是稳稳的坐在这喝茶和离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肯离开。
终于,荣长宁等到徐姨娘怒气冲冲的进门,身后的姚姑姑还提着一个半大的丫头。荣长宁细里瞧,竟是荣芯身边的丫鬟绿笙。
还没等别人问什么,徐姨娘已经扑到荣川膝下:“侯爷,是我认人不清,请侯爷责罚。”
荣川一双大手拎起地上的徐姨娘:“起来。”
随后指着后面的丫鬟:“你不是芯儿身边的绿笙?”
“是……”跪在地上的丫鬟双肩微抖不敢大声喘气。姚姑姑伸手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瓶递到荣川面前:“侯爷容禀,这丫头是伺候四小姐洗脸的,奴婢在她的房中搜罗了这么一瓶东西。”
荣川将手上的瓷瓶递到离怨面前,离怨接过开瓶嗅了嗅:“是罗刹心提炼出来的汁水。”
正在床榻边给徐福擦去脸上脏东西的徐家姑母听了,歪歪扭扭的从帷帐里冲了出来伸手就打在了绿笙的脸上,回头还不忘赏徐姨娘一巴掌:“贱人!你们合谋陷害我儿!现在你要干什么?带着人来,将所有罪行都推到一个下人的头上吗?!”
“表姐。”荣川一抬眼,怒气直逼徐家表姑:“这是百宁候府!”
她一眼看穿自己妹妹手脚不干净,却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衡凉徐府,而是皇城里的百宁候府。徐云翘是自己的庶妹,却也是百宁候府高高抬起的贵妾。
徐姨娘捂着自己的脸,鼻尖一酸眼泪瞬间流下:“侯爷莫怪长姐,若是放在蘅儿身上我也一样会被冲昏了头。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了这样的歪心思,就连芯儿都毫不知情!”
听到这荣长宁忍不住插了句:“徐姨娘这话说出来父亲可以信,我也可以信,但若想叫人信服,也不能单凭您三言两语不是?这样打发了表姑母,日后回了衡凉老家计较起来,实在伤和气。”
“是我……”绿笙刚说出这句话荣长宁便追问了句:“谁指使你?”
姚姑姑目光凌厉的看着绿笙:“绿笙,都到了这,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代。”
荣长宁端着茶盏静静的看这个绿笙,等她解释。
“是我!无人指使!”绿笙叩在地上不敢抬头面对众人,闷着头说到:“自打二小姐被赐婚,这位徐公子便转头求娶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舍不得侯爷姨娘远去衡凉,日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多次去求侯爷做主,侯爷也是无动于衷模棱两可。小姐待奴婢亲如姐妹,奴婢见不得小姐忧心难过。于是……奴婢到府外寻得这药,想一解小姐忧心。”
听到这荣长宁冷笑了下:“你倒是忠仆,心心念念只有你家小姐,可将百宁候府的声名放在眼里?”
“侯爷,是我认人不清。”徐姨娘抓住荣川的衣角说到:“我已经把芯儿锁在院子里,若是长姐还有疑问,可随时提人去问!”
“姨娘上次认人不清,烧了我侯府祠堂差点要了阿若的命。这次姨娘又认人不清,差点害了表哥的命,污糟了侯府的名声。不知道姨娘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擦得亮啊?”
没等荣川发火叫荣长宁闭嘴,徐姨娘便抢先说了句:“长宁说的是,主母过世妾身掌家总是弄得一团糟,这次侯爷就收了管家权,处置这丫头给长姐一个交代。”
“侯爷如何处置都不打紧,绿笙只有一句,为了小姐,我死而无悔。”
绿笙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徐姨娘也是一副任由打骂的可怜相。他们把麓笠院的主子摘得一干二净,顶多就是个御下不严之罪,荣长宁心里便明了,事情到底是要这么囫囵吞枣的过去了,于是拿起手炉起身准备要走。
荣长宁站到荣川面前行礼:“父亲,既然事情查清,女儿也不多留,该回去温书了。”
荣川抬眼看看荣长宁摆手示意她回去。
离怨紧紧跟在荣长宁身后,朝荣川行礼转身也跟了出去,等到走远些离怨才叫到:“长宁,刚刚叫盘问的时候,你独独漏掉了麓笠院。”
“离怨哥哥觉得这事蹊跷?和麓笠院有关?”
“事发突然,徐姨娘是在我说徐福中毒后才离开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对徐福下手,但那时应该该知道是谁做的了,所以她赶紧去找替死鬼。她这人无利不起早又唯恐天下不乱,动手的人若是和麓笠院无关,她才懒得费那个心思。”
荣长宁轻叹了口气言语舒徐的对离怨说:“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徐云翘好过,可总归是要顾及侯府名声,谋杀这样的大事传出去,侯府的儿子女儿要怎样做人?即便长姐依然能迈进东宫,也不免叫人诟病。只要把我和阿若长姐的院子按住,不叫徐姨娘有栽赃的机会,给她口喘气的机会也不是不行。”
离怨转头神情似乎有些惊诧,转而微微一笑:“长宁真是长大了。”
“得亏今日来的是离怨哥哥,丢脸也不算丢在了外面。”
“我原本是想叫父亲来拜访。”离怨笑笑却难掩神伤:“只是他要去长情谷采药,脱不开身。”
“叫离叔叔看到咱们家这后院一团糟还不笑掉了牙?”
“怎么会?”
荣长宁握着手炉不语,心里八成揣测到了离怨对自己的情深意长,即便自己一直都拿离怨当兄长,却也不免觉得辜负人心。
只听到身旁的人念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打荣长宁记事开始,离怨便时常抱着她念这首‘凤求凰’,五岁的时候便熟烂于心了,顺着他那句朝下念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佳人难遇,日后离怨哥哥若是遇上了,得学司马,切莫错过。”
“若是遇不到,我也不愿蹉跎岁月。”离怨转头看着荣长宁含春黛眉:“你放心,不管是否遇上,只要长宁有求离怨必应。若是日后发现自己所托非人,我可不管他是个什么大将军,身后自有离怨哥哥给你托底。”
他将心底话说得像是玩笑,不管荣长宁笑没笑,他是会心的笑了出来,并且一路送长宁回了绾清院。
打小的情义,离怨到底比旁人更懂荣长宁。
在去岳家私塾的路上,离怨听荣若说荣长宁赴宫宴被赐婚,课堂上就已经失意许久,心里也想到这件事多半是荣长宁开的口,刚刚见到后院情形离怨倒是也不奇怪荣长宁为何会有此作为了。
她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既要防着暗箭又要顾及侯府颜面,他的小长宁也怎么可能不长大?
离怨没有留在绾清院喝盏热茶,眼看着荣长宁进门才转身朝自己常住的明斋去,半路上远远瞧见气势汹汹的徐姨娘朝麓笠院的方向走,再没有刚刚那副柔弱模样。想必也是处置过了那个替死鬼急着回去呢。
一进院子徐姨娘便使唤身边姚姑姑:“开锁。”
推开门见到荣芯二话不说先狠狠的煽了一巴掌在她脸上:“蠢货!”
荣芯被这一掌打歪了头,捂着自己的脸噙着泪花:“母亲……”
“竟然在自家后院动起手来,出了意外你死也就算了,你弟弟也要被你害死了!”
“谁知道离家的人今日就到了?”荣芯跪在地上闷头说着:“若不是他来了,徐福今日就死了!我也就不用担心被嫁去衡凉,不然的话母亲还有其他办法吗?还是母亲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堂堂侯府千金嫁给那个傻子?!”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只知道下手连条后路都不曾留给自己。”
“栽赃给荣长宁不就好了?”
“那你倒是早早将人收买好啊?人家一回来听到风声即刻把自己的院子封闭起来,人都聚在一起晾在院中间,姚姑姑想去栽赃都没找到机会。蠢顿至极!”
徐姨娘极少有对荣芯发这么大火气的时候,吓得荣芯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只顾着啜泣。
“哭哭哭哭!”徐姨娘狠劲的拍了两下桌案:“你除了哭还知道什么?”
“母亲……”荣芯抬起那双和徐姨娘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父亲会不会问罪?”
她楚楚可人的模样,叫人有火气也不舍得发出来,只得安慰到:“绿笙已经替你顶罪了。”
“绿笙?那她会不会说出去?会不会被荣长宁问出什么破绽来?”
“安好你的心吧。”徐姨娘即是不耐烦又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绿笙家里五口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攥着,就算是死也不会扯出你来。”
“那女儿就安心了。”荣芯起身跪坐到徐姨娘身旁,抬手给自己母亲倒茶,都不问一嘴替她顶罪的绿笙怎样了,只顾着嘟囔:“女儿心里十分害怕。就怕自己被嫁去衡凉,不能守在母亲身旁尽孝。”
“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做事不周全且不说了,怎么可以在府上对徐福下手?再者说,百宁候府的女儿嫁去徐家本就是低嫁,上次徐福又在绾清院闹成了那样,你父亲怎么可能再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