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宁这一伤又是老久不能出门,岳家的私塾更是不再去了。
荣川听了整件事情经过,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即便荣若是为了姐姐的颜面,可到底耐不住性子先动了手,便叫荣若去祠堂反省。
和荣长宁揣测的一样,听说了那些蜚短流长,荣川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可还是得稳稳的坐在主院垂眼拨弄着茶碗:“什么东西……多少人想要求娶我的长宁?逼婚?亏他们想的出来。”
荣长宁坐在一旁不说话,和身边的荣苓对视一眼,就听父亲继续说到:“圣上垂帘,赐了你这么一桩姻缘,可咱们也不是非他白府不行。但话要照这么传下去,女儿家的颜面早晚要被扒扯没了。不如为父拉着这张老脸,再带着你母亲的体面,进宫面圣吧。”
听到父亲起了退亲的心思,荣长宁才抬了下眼睛:“长宁有句话想问问父亲。”
“你问。”
“父亲觉得白家这门亲事如何?”
“门当户对,白楚熤也算是后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自然很好。”
荣长宁勾起嘴角轻笑了下:“这就是了,白将军是人中翘楚,也难怪人看着要眼红。不管是绥国公府还是穆王府,甚至是岳大人都想攀一攀这门亲吧?”
“即便是你长姐定亲,也不曾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白府的妾室怎么能和东宫的妾室相提并论呢?一个万人之上,一个是家中奴仆,人能去给太子做侧妃,父亲可见哪家的正经嫡出小姐愿意给人做妾?皇城里顶好的两个女婿都被咱们侯府占了,自然是有人心里泛酸,针对我也是人之常情。父亲若是真要退亲,女儿倒是觉得无妨,可就遂了那些人的愿了。颜面固然重要,可理正气必直,那些话本就是空穴来风,咱们却先撕了自己的里子遂了他人心愿……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当。”
“可现在也和绥国公府闹成了这样。”
“男孩子打打闹闹都正常的,何况这事端也不是阿若挑起来的。”
“二姐这话说得轻巧,没听今日那高……”荣芯话还没说完,荣长宁便抬眼瞪住了她,荣芯便硬生生的把话茬咽了回去。
荣苓轻舒一口气:“小孩子有口无心打闹而已,不能因此伤了和气。这事,还得找人从中说和。要不……我差人进宫给太子捎句话?”
荣川盯着眼前四脚麒麟铜炉生出的青烟没有应答,心里还在想着荣长宁刚才的说的那段话。
门外徐管家进来悄声说到:“侯爷,绥国公带着府上的小公子来了。”
听到是绥国公,荣苓止不住好奇:“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杨管家摇了摇头:“国公好言好语,不像是要问罪的。现就在前堂坐着,侯爷是否要见见?”
“这怎么不见?”荣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这没法不见啊。”
说着伸出手:“长宁,你去和为父迎一迎。苓儿,你去把阿若叫过去。”
“是。”荣苓应了一声便起身奔祠堂去了。
荣川叫了两个女儿却唯独没有嘱咐荣芯,想着父亲这会是不会叫自己去前院的,于是自己起身说到:“那芯儿就先回院歇着了,父亲二姐见了客也早点歇下。”
“嗯,回去吧。”
说完荣川便带着荣长宁朝前走去,绥国公倒是也没有架子,听到动静提着高进从位置上起来,随后大脚一蹬把人蹬到荣川面前:“去,赔罪。”
天都摸黑了,绥国公带着自己儿子过来竟只是为了赔罪?
“荣叔叔,今日……今日小侄无礼,在学堂说了许些不该说的,还划伤了荣二姐,实属不该,还请恕罪。”
荣长宁瞧着他的头上还包着伤口,倒是也不忍心为难,静静的站在荣川身后。
见荣川不说话,绥国公一脚踢了过去将高进踢跪在地上:“兔崽子,大男人在外面嚼着姑婆口舌,还动刀伤人,真是我没有教好你。”
“罢了罢了。”荣川抬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高进,见他灰头土脸的:“小孩子打闹而已,所幸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我家二丫头也只受了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到底是荣若先动的手,我已经叫他去祠堂反省,这会就过来赔罪。”
“荣二姐。”高进回身从下人手里接过瓶药递给荣长宁:“这是从家里拿的药,助于伤口愈合。”
“巧是不巧?”荣长宁摆手叫小冬接过药瓶:“在岳府的时候白将军就给了两瓶药,不过好意不嫌多,阿进弟弟这瓶药我也是要贪下的。”
听到荣长宁看似无意的扯出白楚熤,言语里也没有丝毫计较,绥国公高勉的脸色才渐渐舒缓,心里却还一直紧张着。荣川趁机说到:“国公上坐吧,府上粗茶,可别嫌弃。”
“哪里的话。”
人刚落座,荣苓就带着荣若走进了门。
见到高进稳稳当当的坐在绥国公身边,荣若恨不得再上去补几拳,荣苓赶紧把人拉住站在屏风后好好嘱咐:“刚才高进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会你再闹事,就是我们荣家没有风度。小心我叫你二姐好好给你松皮。”
荣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姐抄起金柄身二尺长的戒尺叫自己跪下。于是咽了咽口水,翻了个白眼出去,不情不愿的答了句:“哦。”
然后又不情不愿的上前去,听着父亲的话不情不愿的和和高进说了句:“小弟蒙昧,今日冒犯了,还请高兄海涵。”
高进也是别别扭扭的揖手还礼。
两个公子哥都不服输也都是好斗的性子,可荣若不是斤斤计较没完没了的人,见着人家好好道过歉便不再提起过去的事,安静的坐在荣长宁身旁听长辈说话寒暄。
绥国公了了正事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以‘时候不早’为由准备离开了,荣长宁跟着父亲送人送出前院才转身回绾清院。
不仅仅是荣长宁,就连小冬都觉得绥国公带着儿子登门致歉实在出乎意料,挂好荣长宁的外袍,走到妆台前替荣长宁卸掉钗环,还问到:“小姐,绥国公平日眼高于顶,像咱们侯爷……他可……”
荣长宁丝毫不避讳的接过小冬的话茬:“虽说父亲是百宁候,还娶了永禄公主,可他从不将父亲放在眼里。”
“小冬不是这个意思。”
“屋里就咱们两个,你说说也不打紧。”荣长宁结果小冬递过来的湿脸巾擦了擦脸:“是白楚熤下功夫了。”
“白将军?”小冬一脸难以置信的问:“他不是时时都想和小姐你退婚的吗?怎么会伸手理会侯府的事?”
“他是个拎得清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了统领三军的本事。今日他人也在学堂,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并且插了手,白荣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有些作为才说得过去。何况,这事也是岳家人挑起来的。”八壹中文網
“小姐前面说的我都明白,就是不大懂岳家人……怎么也掺和在里面?”
荣长宁回眼看着小冬等着她自己领会,小冬跪坐在一旁望着云水铜镜想了好一阵:“难道是岳家小姐?”
“你当她小模小样的是个省油的灯?岳庸之知书达理,他这个妹妹也是七巧玲珑心。但凡是个安分的小姑,便不会当着未来表嫂的面,有意无意的和自己表哥做出那般亲昵的举动。”
“那小姐就打算这么放过她?”
“白将军心悦于她,被我横了这么一刀,是我对不住她。做就做了吧,横竖也是没有酿成大祸。风言风语几日就过去了,何况白将军这般作为,我更是不好说什么。”
小冬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撅起嘴轻叹了口气:“小姐这么一说,白将军应该不会放任这些流言。小姐,你说你这是什么命啊?”
荣长宁笑笑抬手掐了掐小冬的圆脸:“我是什么命?百宁候府嫡女,圣上都是我亲娘舅,多好的命呀?”
说完荣长宁放下她的脸,小冬赶紧揉了两下:“那将军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和岳家小姐有干系啊?”
“看样子是知道了,而且我也把话说得那般明了,他也不是傻的。”
“那他还会喜欢岳家小姐吗?”
荣长宁抿起嘴抬眼想了想:“自小的情分,哪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好在现在侯爷也会多听小姐几句,不然世子爷今日难逃责罚了。”
“听我的?”这句话简直戳中了荣长宁的心窝,神色中戏谑满满:“我这个爹啊,你看着他稳稳当当的坐在主院,心早就飘去麓笠院了。”
“那侯爷为什么不去?”
“父亲的心思细,一辈子小心谨慎,母亲过世家中又发生了这许多事,圣上突然赐婚,怎么会不多想。就算他再偏袒荣芯再护着徐姨娘,这会也该收敛些了。”说着荣长宁放下手中牛角梳:“歇下吧,今日可是累坏了我。”
“好。”
小冬扶起荣长宁,掀开帷帐送她去安歇。
就算是她做了错事,他还是心甘情愿的去替她善后,这大概就是白楚熤对岳楚儿的喜欢吧?
荣长宁也想成人之美做一回君子,可也不想生生折了自己原定的打算。
她猜出了背后主使有岳楚儿,却没有想到外面的闲言碎语和麓笠院也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