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长姐盘问下人盘问了许久,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这才没敢惊扰父亲。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要帮着长姐弥补,叫小冬去绾清院的库房翻了母亲在时留下的绣样,照着模样改绣一幅‘观音像’。”
“也好,观音像也好。”
“只是时间吃紧,原想等父亲下完这盘棋再和父亲说,春猎我和长姐就去不上了,还从外面找了几个绣娘帮着一起绣。”
“啊。好,皇后娘娘的寿诞是要紧事。”说完荣川却又转回头要下棋,满不在乎的样子。
离怨却不急着落子,徐姨娘刚要插话,荣长宁趁机紧追着说:“观音像照比万寿图……看上去要小上许多,我与长姐打算在料子和丝线上多下功夫。其中观音的发丝想选用人发混着丝线绞成一股,这样绣出来的发丝便能栩栩如生,也算是满了我荣家姐弟为皇后娘娘祈福祝寿的一片赤诚。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得问过父亲才行。”
荣川回头看着她:“你想用自己的头发?”
“就……家中子女一人一缕,不多,剪掉了也不会太显眼。”
荣川的食指点着棋盘,看看下面的荣芯。荣芯正因为荣长宁提到要剪自己头发而一脸不情不愿,于是荣川说到:“丝线不行吗?金线银线多贵的线都行,叫徐姨娘拨钱给你长姐,她自己选。”
“也好,只是怕……怕……也罢,女儿和长姐都听从父亲安排。”
好在荣长宁不再提这一茬,荣芯也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徐姨娘跪坐到一旁,徐姨娘端出糕饼:“侯爷,妾做了几样糕饼送来给您尝尝。”
不想荣长宁看着荣芯接过食盒的手,又开了口:“不如芯儿也留下来帮帮我和长姐,父亲觉得如何?”
“好啊,反正芯儿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家里帮帮你们。家中姐妹就是要这样,同甘共苦。”
荣芯即刻瞪圆了眼睛,那双桃花眼带着怒意。
“父亲说的是,这样一来我与长姐芯儿春猎就都去不上了。”
原来荣长宁绕了这一大圈,是在这等着荣芯呢,这句话刚说出口,荣芯神色惶遽生怕父亲就这么应下了,怎料父亲就点了头:“本就是烟尘纷飞的泥场子,草也都没长全,摔一下疼得很。女孩子家的,不去就不去了。至于芯儿,本就是去不上的,帖子上也没下她的名字。在家你们作伴正合适不过。”
“好,那就多谢父亲,也多谢芯儿妹妹。长宁没别的事了,先去长姐院子里看绣样,芯儿妹妹空下了也过去吧。”
说完荣长宁抿着嘴,斜眼看着荣芯和徐姨娘狡黠一笑,告诉他们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后起身离开。
荣芯的心思被荣长宁猜了个透,堵着她心坎叫她不快意,徐姨娘自然也不快意。
而荣芯想要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荣长宁一鼓作气堵得死死,荣芯坐再下面手里都快钻出了血印,恨不得杀了荣长宁却还要挤着笑脸起身目送她离开。
徐姨娘以为自己把事做得干净,能叫荣苓吃了哑巴亏,或是叫荣长宁或者荣若耐不住性子将一切挑明到主院来闹个鸡飞狗跳,叫他们和荣川的关系僵上一僵,可自己竟然小看了荣长宁,拿了钱请了绣娘换了副绣样还把荣芯给搭了进去。
荣芯这心里正恨着,荣川却突然将棋子按在棋盘上,指着离怨大笑到:“哈哈哈!棋差一招!”
吓得荣芯赶忙回头,却见父亲只沉浸在赢了离怨这一局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功夫去看荣芯和徐姨娘的表情。
反倒是离怨替荣长宁多看了几眼,见到荣芯生气,拉着荣川说到:“是小侄棋艺不佳,叔父可要不吝赐教!”
“你啊,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不急,慢慢来。再来一盘?”
离怨不改温和面色说到:“自然是要在再来一盘的。”
“好,那就再来一盘。”
这样一来,有口难言的荣芯脸色就更难看了,暗地里斜眼瞪着离怨气到嘴角跟着抽搐。
……
“小姐,你可是没看见四小姐的脸色,强颜欢笑的模样真是难看。”小冬畅意的跟在荣长宁身后,见到荣芯失落简直比荣长宁还要高兴。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做过这件事,便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你私下里帮着毓姑姑多多留心。”
“是。”
即便知道荣长宁故意借由头挡着自己不让去北郊,荣芯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一直笑着坐在主院,出门时候也是笑着,走到麓笠院也是笑着,直到回了自己房间,上扬的嘴角才彻底放下,抬手便将眼前香炉摔了出去,砸在自己的丫鬟绿竹身上:“什么东西?!”
“啊——”绿竹被烫的朝后缩了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想逃跑却又不敢出去,瑟瑟发抖的看着荣芯一边摔东西一边发疯。
人前那副娴静美好的模样全然不见,愤愤不平之气冲着头脑发不出去,荣芯只觉得这世道不公,指着绿竹问到:“我也是侯府的千金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小……小姐,几个女儿中……侯爷还是最疼您的呀。”
“疼我?”荣芯抄起一旁的书就砸去:“什么叫疼我?!老大能嫁太子,老二能嫁大将军,我呢?我呢?!父亲疼我怎么可能连春猎都不带我去?!”
“小姐你连马都不会骑……去了也没……没用啊。”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荣芯的心窝子一样,抬眼看向绿竹:“你说什么?”
“没……”
“你再说一遍?”
旁人不知道,绿竹可从心里清楚荣芯下手有多狠毒,颤着腿便跪倒了地上:“小姐恕罪!求小姐恕罪!绿竹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说错了话您也别与我这不入流的畜生计较,您留着我,您留着我还有用啊!看在我替您办妥了撷兰院的事……”
“那是你应该的!”
“是!能替小姐做事,那是绿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姐打奴婢骂奴婢都不要紧,只要小姐别气坏了身子。”
是啊,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气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荣芯才定了定神,坐到案前很是疲惫的朝跪在地上的绿竹摆手:“把这收拾了,别叫人看见。”
“诶。”
不仅仅是春猎,荣苓绣完这幅观音像之前,荣芯怕是都不能出府门去了。期间谁家办了席摆了宴来请在室女子吃茶赏花,怕是都没有荣芯的事了。
真是不知道荣长宁怎么就三言两语把自己跟他们绑在了一起,不仅白忙活一场,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到这荣芯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撕碎了一起扔出去。
可这院墙根总是不干净的,指不定荣长宁什么时候悄没声的买通了哪个下贱人,听着自己的动静。
出了这房门,荣芯总归是要做父母亲的好女儿,听话懂事的妹妹,就算是巴掌煽在了脸上也得笑着脸去看人。
荣长宁深知她这一性子,就借着她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劲,拉着她在撷兰院绣上好几日。
还不让直接上手绣正经玩意,只弄了几个破帕子坐在一旁练绣工,绣完了荣长宁看过觉得可以了才能上绣架。
可荣长宁就像是故意的,不管荣芯绣出来的东西什么样,都说不行,叫去拆了再改,拆了几次料子都要烂了。
荣芯耐不住性子,还刺破了手。这会心里算是明白,荣长宁请了好多个绣娘,根本就没有打算叫她伸手,只是日日把她拽到撷兰院磋磨着,自己想去主院找父亲告状,却还是被荣长宁给挡了回来,直到父亲带着家里的儿子和离怨去北郊。
荣苓见她的模样都觉得别扭,接过毓姑姑送来的茶小声凑到荣长宁身边:“这么些日子里,你日日叫她来,不会给她磋磨出脾气了吧?”
“叫她长长记性也是应该的。”
“小半月了,春猎都过去了,放了她吧?”
荣长宁放下手里茶杯:“怎么?长姐心软了?”
“不是。”荣苓凑到荣长宁的耳边说到:“我是看她这个样子累得慌,心烦的紧。”
荣长宁掩面轻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回事从荣苓嘴里说出来的话,两个人端着茶盏一边相当着渐有轮廓的观音像一边说笑,不管笑的是不是自己,荣芯都觉着刺眼。
荣苓一边还劝着:“赶紧叫她回去吧,明日可别来了。她一来我就生怕她捣乱,再没声息的弄坏这幅观音像,那可真是糟心了。”
“这不过是个警告,她和徐姨娘还是烧香拜佛别叫我抓了什么把柄的好。”
“说起徐姨娘,这次可是半句嘴都没有插呢。”
“她这会正用尽心思在我和阿若的院子里安插人手呢,上个月给我送了名册,叫我挑个姑姑用。”
“那你选了没?”
“没呢。”荣长宁摇摇头:“无论我怎么选,那都是人家选过的。不如晾一晾,叫她自己着急费费心思想法送来。到时候送来的姑姑自己就得守着规矩,不敢轻易做什么出格的事,出了什么事……”荣长宁也凑到荣苓的耳边说了句:“也可以多泼她一盆脏水。”
“哈哈哈……你这丫头心眼忒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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