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没什么依靠,我的院子里刚好缺个你这样的人,如果你觉得侯府还不错,我这院子还不错,不妨留下来。”
“我可不卖身为奴。”
“做工也行,我按月付你工钱。”
林婆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知道心里合计些什么,大抵实在心里盘算荣长宁是否有什么坏主意。
高门大户后宅的水最深,眼看着是偌大的便宜给你捡,说不准那一脚深了,踩进淤泥里,用自己的小命添了坑。
“你若是有什么顾虑,门就在那,走就是了。没有人拦你。”荣长宁提笔写字,也不在乎这人是走是留。
“那……那我也要与二小姐两两相看,谁看了谁不顺眼也要好散。”
“诶?你这婆子,有你这么做下人的吗?!”小冬真是呛不住林婆子这性子,到了侯府居然也这般放肆:“你这样的下人,真是天上地下十分难寻了。”
“小冬。”荣长宁轻唤了一声,小冬便也不再说话,荣长宁蘸了些墨:“你的胆子确实大,都到这了还硬撑着与我讲条件。要知道,今日我想叫你横着出去,这皇城里都无人会察觉。”
“我见小姐也是不愿多废话的,小姐若是真想叫我横着出去,就不会多费口舌。”
荣长宁看看手底下的字:“小秋,带人去安置吧。”
“小姐,多留了个人在府上要不要去知会侯爷一声?奴婢怕日后出了事,叫麓笠院抓了把柄。”
“不用,这院子里我还做得了做主。”
说完小冬便带人出去了,荣长宁抬眼看着人笔直的背影,总是叫人觉得与众不同。
“这人太过放肆。”小冬看着背影嘟囔:“留在院里实在不妥。”
“她虽放肆却也规矩着。在咱们院做事,没点敢叫嚣的本事怎么行?”
小冬半懂不懂,只是觉得院里多了个比主子还横的人,觉得十分头疼。等着人小秋回来,站到荣长宁面前回话:“小姐,俩人都安置好了,做些什么,您还不曾交代。”
“林婆子……林姑姑以后跟着我,另外一个就叫她做些姑姑该做的事,徐姨娘说叫她掌事就叫她掌事,她想做什么随她去。”
这句话说得叫小冬和小秋有些犯糊涂,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荣长宁心里想着,徐姨娘即是把人送到院子里了,那自己又带了个大活人回来的消息,应当很快就传出去了。
果不其然,午饭的时候主院便有人过来叫荣长宁用饭。荣长宁带上了荣芯的帕子奔着主院去。
家里的孩子尽坐在下边陪着,徐姨娘就坐在旁边伺候,旁人不问荣长宁也不说话。
咽下了徐姨娘夹过来的一块羊脂糕,荣川擦了擦嘴终于问到荣长宁:“听说长宁的院子里添了下人。”
“嗯,添了。徐姨娘亲自挑的,父亲不是知道吗?”
“我说的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
荣长宁抬了下眼,放掉手中的碗筷等着父亲问话。荣若荣苓见了也放碗筷,荣蘅荣芯也是不敢再动,只好陪着一起听父亲教诲。
“现在家中徐姨娘主事,可曾知会过徐姨娘?”
“不曾。”
“外面带来的人,你可知道底细?是什么人,哪来的,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会叫你碰上,这些你都想过吗?”
“离怨哥哥已经去查了。”
“你叫……你叫离怨去查?从这到北浔来回书信最起码也要两日,飞鸽传书还要一日又几个时辰,若此人有歹心,短短一日足以掀起波澜。为父曾以为你是最拎得清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女儿又叫父亲失望了?”荣长宁义正无惧的看着荣川:“不过好在父亲提醒,女儿实在是忘了要去回徐姨娘这句话。”
眼见徐姨娘又在父亲耳旁吹风,荣长宁便随手掏出了荣芯的帕子:“今日在岳家眼见就上车了,我却被穆王府的世子给拦住了。倒也不为什么大事,只是世子告诉我,我家小妹的帕子‘落’在了他的书箱里。”
说着荣长宁见到荣芯波澜不惊的坐在那,嘴角却紧紧抿成了一道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直到荣川看向她,她才慌忙的回答了句:“父亲,我没有!是穆王府的世子手上不小心沾了墨,我才借帕子给他!”
荣长宁将帕子打开,只见帕子干干净净,不做过多争辩,荣长宁就当着荣川的面叫人将帕子递到荣芯面前。
“墨呢?”荣川抬眼问,荣芯再不敢说话,看向徐姨娘。
“许是其间有什么误会,也许是穆王府的世子话没有说全,我不明白情况也不敢胡乱去驳。当时岳家门口人少,可门房还在。别人该要以为,穆王府的世子第一日到了学堂,我荣家的女儿便没有羞臊的贴了上去。我这脸上也是挂不住,不敢多停留半晌,更不敢多说半句。女儿私自带人回院无视父亲,自知有错,这饭也不必再用了,这便去祠堂罚跪。”
说着荣长宁便要起身,身边荣若一把拉住荣长宁:“二姐别去。”
然后看着荣芯说到:“二姐只不过是买了个下人回来就要去祠堂罚跪,不知道芯儿妹妹该当如何?怎么看,芯儿妹妹的事都更大一些。”
“我……我没有!二姐,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
荣若一歪头问到:“哦?那该怎么说?那要不要去请世子与你对峙?”
“这事可大可小。”荣苓终于放下手里的汤匙说:“小了说,世子借了条帕子又少交代了几句话,叫岳家的下人给听差了。大了说,便是我荣家的女儿不知羞耻,连带着我和长宁的婚约也……若是那两个下人知趣,穆王府的世子也不说什么,那便是连一阵风都没有。一去请人动静可就大了,就算是清白的,扯来扯去倒也扯出闲话了。穆王府一个世子倒是不怕什么,咱们荣家可不一样。”
这还叫徐姨娘怎么说话?继续咬着荣长宁带人进院的事不放?为了正自己的威风,撺掇荣川罚荣长宁?可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拉上了荣芯,若是荣长宁去跪,荣芯最起码要打几杖才算完。
荣长宁给她功夫叫她在心里好好算算这笔账,最后荣川也只能说一句:“不错,这件事可大可小,也不需要太过重罚。长宁只是买个人回院子,也没有什么不妥。吃饭吧。”
只要徐姨娘坐在旁边,什么也不说眼睛一红小模小样的在那一坐悄声拎拎父亲的衣角,父亲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连着荣芯一起偏袒。倘若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长姐身上,亦或是阿若的身上,怕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想到这荣长宁倒是也没有什么胃口了,草草擦了嘴小坐一会便走了,荣若也跟着荣长宁一起出了门:“二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父亲应该打荣芯才是。”
“我不过是想堵徐姨娘的嘴而已,打不打都无所谓?何况这事本就模棱两可,没那个必要。”
房檐上的莺莺燕燕叫得正欢,晌午的日头足,晃得荣长宁都有些睁不开眼睛。荣长宁转眼看看荣若笑了下:“阿若,你可要用功读书,早……”
“早早独当一面!”荣若懒洋洋接过荣长宁的话茬,脸上虽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喜欢凑在二姐身边:“这话二姐说了多次,我耳朵都出茧了。”
“耳朵都出茧了也不见你学乖,看来这耳朵太没用,剁了喂狗才是。”
荣若吓得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我去温书了。”
说着转身跑回晨熙斋去。
荣长宁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荣若消失在连廊深处才转身和小冬相视一笑。她不知道要怎么和荣若说自己的烦恼,只觉得荣若还小性子不稳,不想叫他知道母亲的死太过蹊跷去与徐云翘正面应对,也不想脏了他那颗干净的心。
原本一直任由着徐姨娘管家,是怕这后院的权柄落到长姐的手里,会平白遭人诬陷,害了长姐。
可最近荣长宁发现,自己虽在这府上说话还算硬气些,想查问些什么却总糟掣肘十分不便。
反正自己挡了徐云翘的路,她也是恨急了自己,既然如此,再多恨几分又如何呢?在收下那个猖狂的婆子时,荣长宁便已经生了抢夺之心。
绾清院的花架子搭好了,荣长宁一迈进门就见那林婆子端着茶盏在花架旁边逛悠,好不惬意。
见到荣长宁神色依旧没有收敛,只是放下茶盏行礼:“小姐。”
“林姑姑好兴致。”
“二小姐也是好兴致。”
荣长宁停住脚步,看了看缠绕在花架上的茑萝背对着林姑姑问:“会看账吗?”
“会。”
荣长宁摆摆手示意小冬,小冬便将人尽遣出去,只留下荣长宁和林婆子两个人站在花架前。
“姑姑是直爽人,我也不妨与你直说。咱们这院子不干净。”
“刚刚我前前后后转了圈便知道了,透得活像个筛子,有个看起来也是新来的老姑姑问东问西,这院里的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