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着不善,白楚熤不慌不忙的说了句:“事关荣二小姐清誉,圣上下旨不让再传,离公子打哪听来的?”
离怨看着白楚熤又勾起嘴角轻笑了笑:“将军没听说过藏香阁吗?”
“江湖不问朝堂。且藏香阁到底也生在天子脚下,就算离公子是藏香阁少主,生在大齐长在大齐,就不能不听命于圣上,否则我必讨之。”
“白将军好大口气。”
“白氏一族使命如此,天下人使命亦如此。”
离怨点点头没有就着白楚熤的话继续说:“别看是圣上赐婚,若白将军不能护长宁一世周全,侯府到底是不敢将长宁交到将军手里。圣上也能体会侯爷为人父的心情。”
白楚熤正襟危坐半分不让的回到:“长宁到底是侯府的嫡女,并非离府的嫡女。”
“荣离两家二十多年的情分,我与荣家姐弟自小一块长大,亦如亲生兄弟姐妹,多说句话,不为过。”
“既然离公子自己说了,自己亦如荣二小姐亲哥哥一般,那就最好不过了,往后熠若说错了什么,还请‘哥哥’你多担待着。”说完白楚熤转头注视离怨:“亲兄妹之间该有的情分,熠绝不介意。”
连荣若都听出白楚熤话外有话,意在警告离怨莫要逾矩。
也不知道是不是初秋的风凉了些,打在荣若身上虽不吃劲,却不由得抖了一寒颤,心想着找个借口将离怨带出去,便问:“离怨哥哥,你还没见过我父亲呢吧?”
“见过了。”说着离怨咽了口茶,云淡风轻的说到:“父亲得了一副象牙乌山玉的棋子,叫我带回来给侯爷,侯爷说晚些叫我去下棋。”
白楚熤咬紧了牙根深吸一口气,忽而想起自己还带着东西过来:“对了荣二,三房叔父去了趟南海,得了不少好珠子制了一对攒珠钗,祖母叫我给你带过来。”
说罢拿出手里的盒子打开推到荣长宁面前,荣长宁一下一下转悠着手里的茶盏,浅浅瞧了一眼,心想若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偏是离怨在这,两人还杠了起来,自己这会若是不收下东西,不就是在打白楚熤的脸?
于是说了句:“多谢将军和老夫人挂怀。小冬,收下。”
白楚熤紧追着问:“你不带上?”
小冬刚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收起来还是给荣长宁带上,看看白楚熤看看离怨再看看荣长宁,荣若只闷着头喝茶,这四位主都不说话,真是叫人觉得被狠狠刁难了一次。
最后荣长宁见白楚熤一副孩子脾气,实在不忍叫他失望,对小冬抬了下手示意将钗给自己换上。而后满眼无奈的看向白楚熤像是在问他是否满意一般。
两人眉眼一来一去,离怨尽将此番情形看在眼里,手上攥着茶盏挑开天窗:“白氏一门效忠皇权,世代追随萧氏,遂将军不好对萧正誉下狠手,不难理解。”
荣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一条腿都废了,还不算狠手?”
“离公子觉得,该如何做才算是对的起荣二小姐?要了他的命?”白楚熤摇摇头:“有道是除恶务尽,就算是能杀了一个萧正誉也无法拔除整个穆王府。荣家到底还要留在皇城,穆王爷会就此罢休?是叫侯爷因为这件事罢官还乡还是被逼到弃爵赔罪?还是说藏香阁有什么法子能血洗穆王府?”
“白将军在激我?”
“不敢,熠只是明白荣二小姐想要什么罢了。‘尚书’有云:天作孽犹违,自作孽不可活。离公子以为,萧正誉这样的人,会由着他张狂一世吗?”
“张狂与否另当别论,但是将军将长宁这么个活人弄丢,属实说不过去。前阵子秋猎,长宁就被萧正誉截在半路,你可知道?可有作为?”
这件事白楚熤竟一无所知,荣长宁更是提也没提过。
剑拔弩张唇剑舌枪,荣若双手捧着茶盏缩在案桌的角落心里瑟瑟发抖,生怕两个人说着说着忽而将案桌掀翻在绾清院打起来。
平日里离怨哥哥并不这样斤斤计较,白楚熤也不像是小气到一两句话也要争论个没完的人,今日竟这般没有分寸,再看看若无其事置面前吵架二人为空白的二姐,荣若心里不禁叹到:真是红颜多祸水。
“侯爷为一家之主尚未提及,若非离公子计较此事,我还真是不知道呢。”说着白楚熤看向了荣长宁,意在询问。
离怨眼眶发红渐有怒色:“现在不计较,难道要等到长宁日后进了白府的门再被你丢弃在一旁不管不顾吗?”
“你怎就知道荣二进了白府我会不管不顾?!”
“你几番放纵岳小姐,怎么就不是不管不顾?!这层窗纸,学堂里人尽皆知只是无人捅破罢了!”
“那是从前!”
“哦?现在又如何?你就不会任由岳楚儿欺负到长宁头上来吗?”
“不会!”
“可不见得!若非将军在岳小姐那吃了亏,今日也就不会到侯府来了!”
“你这是曲解人意。”
“那请将军告诉我,你的意愿是什么?你当长宁是什么?”
“离公子言语过甚,出了格了。”白楚熤提醒到:“荣二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离公子是我未过门妻子的没有任何血亲相连的哥哥,做哥哥的左右刁难自己妹夫,这是什么道理?做世侄的在别人家里论着主家该说的话,又是什么道理?闻所未闻。”
“白楚熤,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我心如此,光明磊落。你怕与不怕,与我没太大干系。”
“你……”
“停!”荣若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挡在针尖对麦芒的两人面前:“你们吵的实在太凶,我一个孩子都看不下去了!好好吃个茶不行吗?茶它不香吗?嗯?”
见俩人不吭声,荣若又问荣长宁:“二姐,它不香吗?”
荣长宁抬起茶盏无奈的点点头:“香。”
“香,咱们就老老实吃茶!吵什么吵?这是百宁候府,是荣家!吃茶!”
一个圣上亲封定北大将军,一个北浔藏香阁少主,竟就这么被一个小屁孩喊住,纷纷拿起茶盏安安静静的坐在案边喝茶。
荣长宁见此轻轻垂眸,她嘴角含笑一抬眼,叫人只觉化了秋霜,三月暖阳笼罩心头一般暖,轻声一句:“二位吃茶。”
离怨放下茶盏,看看荣长宁头上的发钗,心中想起当初自己送她狼毫时她的那般推脱,甚至自己带包栗子糖都要给荣若拿走。为了避嫌,自己的好意她一概不收。其实她心里是有决断的,自己也是知道的。
那为何又如此刁难与她未婚夫君?大抵是心里的许多不甘作祟罢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问的话也问了,这大将军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对自己更是多有隐忍,自己再刁难确实也说不好过去了。
而且他来,定也是有话与荣长宁说的,自己在这他也是不愿说出口,于是轻轻舒了口气:“将军,刚刚多有冒犯。怨奔波一夜未曾歇脚,该回了。”
白楚熤微微点头:“不送。”
“那我也走了,离怨哥哥我跟你一起回去!”说着一把将茶盏放到边上,起身拉起离怨逃似的快步朝门口走。
等着人走远,荣长宁才轻舒一口气:“你和离怨哥哥置什么气?”
“我什么时候和他置气了?”白楚熤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是他刁难我在先。”
荣长宁一挑眉,无奈的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说吧,什么事叫将军先是差人来侯府又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萧正誉拦你的事,我不曾听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没和父亲说啊。”
“那你和离怨说了?还是世子和他说的?”
“反正离怨哥哥是知道了,谁说的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若是荣长宁单单告诉了离怨没有告诉自己,那自己在她心里又比离怨差了那么一大截。
好在荣长宁回到:“我不曾说过,是不是阿若说的我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自己疏忽,怎么就没有将她送回去?
想着,白楚熤心里就生出了些许愧疚,手在案桌下紧攥成拳:“他是如何为难你的?”
荣长宁满眼风清云淡,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应付得了。”
“他可曾要求你什么?”
只见眼前人轻笑了下:“你想如何?杀了他吗?算了,我没有多少心思可以耗费在他的身上,自作孽不可活呢。”
荣长宁嘴上这样说着,可就在秋猎当晚,她还在想要如何彻底叫萧正誉在人间彻底消失。
白楚熤端坐于案前,眼见着是没有怒气,心里却对穆王府有了盘算。
荣长宁亲手拿过他的茶盏,挽起衣袖替他添茶:“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不值个。况且这事,你我都做不得。”
“咱们这样门户的,无论是谁动萧正誉,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后患无穷。”
“是啊。”荣长宁抬眼笑笑:“即便能够脱身,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听明白了这些,白楚熤抬眼再看荣长宁轻吹茶上热气,也彻底的将自己的怒火吹散了,只将萧正誉做过的事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