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芯端了茶碗送到荣川面前:“父亲,女儿也没去过禹城呢。”
眼前刚要端起茶碗的手停在半空中,荣川眼中满是狐疑的看着荣芯,放下茶盏收回了自己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儿也想……”
“你行了!”话没说完荣川忽然来这么一句,吓了荣芯一跳;“你别以为你一前一后说了这么两句话我听不出什么意思,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地上都还没结冰,刚才你那跤是怎么摔的?”
“我……”荣芯见势头不对,赶紧用心狡辩:“父亲,我只是想着二姐去禹城祭拜六舅父和六舅母,我也该尽一份心意。怎么又扯到摔跤上了?”
“很用不着,你还是歇歇你这股神气儿吧。”
“父亲……”
“上次你与萧正誉合谋做下海慧寺的事,你二姐心里明镜一般却什么都没有说,暗地里已经放了你一马也给咱们侯府留足了面子。你二姐的婚事是圣上亲赐,你若是敢再闹出什么来,搅合了你二姐的婚事,我也只能带着你去御前赔罪了。”
“父亲!”荣芯长叹一口气,忽而被荣川说了这么一通霎时红了眼:“父亲怎么就觉得是我要搅合二姐的婚事?是不是白楚熤同父亲说了什么?!”
荣川虚着眼反问:“莫不是刚才在白将军来的时候,你就做了什么?”
“没……”原来不是白楚熤:“女儿听说白将军与太子殿下一同审问罪臣萧正誉,怕审出当初海慧寺的事……与父亲讨要说法。”
“若是白将军真要问责,此刻你已经不能坐在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二姐三哥不是不疼你,上次你禁足且是你三哥过来求我提前将你放出来的。”
“……”荣芯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芯儿,你想要什么都好说,只你二姐的婚事,不准掺和。禹城没什么好去的,若是你实在想去,开春雪化我带你走一遭便是。一家和气最为紧要,为了这样的和气,你二姐已经让步了,你也不能太不懂事。”
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别有心机觊觎荣长宁的东西,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自己如何如何比不上荣长宁如何如何配不上白府。
说是家中子女不许论嫡庶,可在父亲的心里嫡庶也是有别的呢。归根结底,就是荣长宁背后站着个皇帝舅舅,父亲胆小忌惮罢了,想到这荣芯咬紧了牙根回一句:“女儿知道了。”
这会儿父亲也不护着自己,荣芯自然再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一直在绾清院住到十三那日荣长宁准备启程。
……
冬月十三,朔风砭骨。
白楚熤老早等在侯府前堂,荣长宁穿戴好了还要叮嘱林姑姑和长姐好一通,站在门口的荣若也是等得略微不耐烦,扒着门槛朝里喊到:“二姐,白将军已经在前堂吃了好几盏茶了!蘅儿也都在前堂等着了。”
听到人催,小冬理了理荣长宁的毛领子:“小姐,走吧。”
“是了,快些赶路,好早些到北浔歇脚。”荣苓紧握着荣长宁的手一边出门去一边说到:“你叮嘱的那些我都记下了,放心。”
门口荣若见人出来,可算是松了口气:“二姐你可终于出来了,不然我都怕将军在前边吃茶吃醉了。”
荣长宁笑着敲了下他的头:“什么茶还会把人吃醉。我问你,这次二姐不带你去却带了蘅儿,你心里可有不快?”
“先前是有些不快。”荣若认真的回答到:“可后来我又想想,带蘅儿去也好。徐云翘就蘅儿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若是她敢在府上闹些什么幺蛾子,咱们就把消息传给二姐,有荣蘅在手看她敢不老实!”
听到荣若这样一番解释,荣长宁十分欣慰的舒了口气,转眼看看荣苓和林姑姑几个叹到:“瞧瞧,咱们家世子爷开窍了。”
荣若当即飘乎乎的喊了一句:“我聪明绝顶!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最好,往后侯府里的事到底是要交到你手里。”荣长宁认真嘱咐到:“后院长姐帮忙盯着林姑姑辅佐,倒是不用你多费什么心。只一样,保护好长姐和你自己。若是荣芯或者谁再激你可不能上当,做事之前定定神。”
“我知道。”
虽然荣若有些不耐烦,可荣长宁还是止不住扯着他说到:“我不在,离怨哥哥应该不会离开,你若想做些什么,前边的事可同离怨哥哥商议,后院的事可与林姑姑商议。记得了?”
“记得了记得了!二姐你在外面惜字如金,在家里却总絮絮叨叨个没完。日后嫁去白府,白将军怎么受得了?”
“啧!”荣长宁一瞪起眼睛,荣若也不敢打趣,抿起嘴跟在后边。
走着走着荣长宁忽而朝麓笠院的方向瞧了眼,忽而想起了件事,又将刚放开的荣若拎回到自己身边:“徐姨娘关了这么久,眼见年关了,再不放出来是说不过去的。反正父亲早晚是要给人放出来的,不如像上次一样,你卖个人情。”
“又是我去求情?这样违心的事二姐就别让我做了,不提刀杀了她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了。”
“你脾气也是随了母亲。母亲虽在宫中长大却被昭帝保护的很好,曲就是曲直就是直,爱憎善恶都太过分明,装都懒得装一下。这本是好的,可在皇城里做人,总归不好太过干净。”
“好,我知道了。”荣若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过两三日我与长姐一同去与父亲替徐!云!翘!说情!”
荣若咬牙切齿的说出‘徐云翘’三个字,顺带着就翻了个白眼出来。
说到这件事,荣长宁也是乏了,不愿与再与父亲周旋。况且,不把徐云翘放出来,她怎么有机会做错事呢?自己怎么好‘诈一诈’她呢?
好在绾清院离前堂不算远,荣若不禁在心里清醒,否则二姐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事叫自己做。
一家人送荣长宁到了门口,荣川负手站在门前,想到荣长宁要去祭拜的人眼中不禁黯然。
眼见着大车远去出了巷口,荣川才轻叹了口气,也红了眼。
荣苓回眼瞧见,问了句:“父亲,这是怎么了?”
“风凉,吹了眼。无妨,回吧。”
……
生怕来不及人也不敢耽搁,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奔北浔去。小冬坐在车上狠劲的抻了几次懒腰,最后还是靠在荣长宁身上眯瞪一小会。
一过奉江便是北浔境地,再不到半个时辰便进了北浔城。此刻已是夜深,可城中人并无睡意,大红的灯笼鲜亮的招子,人来人往叫卖讨价,看着比皇城都热闹。
白楚熤顺着道路两旁找着,打眼便瞧远处一座气派的楼傲然挺立在北浔城的最中间,小楼里外灯火通明华丽非常,飘然而起的红绸更是叫人一眼便认出那是整个大齐唯一能与清月坊比肩的地方——藏香阁。
“荣二,前面就是藏香阁了。”
被白楚熤这么一叫,小冬慌忙的醒过来,迷迷糊糊看着黑洞洞的四周抬手擦擦嘴边的口水:“到……到了?!”
荣长宁伸手掀开帘子朝外瞧,抬眼不禁被招子上金粉饰上三个大字‘藏香阁’晃了眼。
“是这。”
“可这……”白楚熤拎着缰绳转回到车窗前:“可是是花楼啊。你个女儿家怎么好进这样的地方?况且还带着个孩子。”
荣长宁低头掏出腰间拴着的信符递给白楚熤:“你差个小厮过去,带着这个找里面一个叫‘慕瑶’的清倌。”
白楚熤一脸狐疑的接过荣长宁手里的信符,转眼又瞧瞧藏香阁门前迎来送往的姑娘,心中虽有疑虑,却还是照着荣长宁的话去办了。
没多一会的功夫,里面便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来,看也不看一眼直奔马车而去,站在离车窗一步远的地方行礼:“奉尊主之命,恭候荣二小姐大驾多时。”
荣长宁躲在车里,只回了句:“走吧。”
两个大汉便牵马前边带路,白楚熤和姜宁斜着眼略显失望的看着这两个男人,就听白楚熤小声嘟囔到:“怎么是两个男人?不是清倌吗?那应该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才对啊。”
“瞧着,荣二小姐应该与他们口中的尊主是熟识,公子想见姑娘与荣家小姐说一声应该也不难办……”
话没说完,白楚熤一把拍在姜宁后脑勺上:“你再胡说八道?!”
打了一下不算完,白楚熤抬手佯装还要打一下,吓得姜宁拎着缰绳往后退了退,眼见着白楚熤够不着他才抱怨:“明明是公子你自己说的。”
“走了!”
出了城白楚熤才知道,荣长宁最终到的地方并不是花楼,而是浔河边坐落在山群中的一处宅子。
宅前无匾额,只有几块大石头零零散散的扔在门边上,门前还给荣长宁留着两盏灯。
相比北浔城中的热闹,这又是一副清幽静谧之景。
丫鬟听到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尊主!夫人!荣家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