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时就替女儿备下过嫁妆,先前按照父亲的意思,姜氏也替女儿筹备了一些。那些尽够了,加上这些,实再太多了。还是留下一半给阿若和荠儿。”
荣川听了赶忙摆手:“阿若有侯府傍身,不需要这些。荠儿年岁还小,等着她出嫁差不多也攒够了。这两个都不是你该担心。往后你人在白府,多带些去,说话也硬气些。芯儿在衡凉不能回来,蘅儿叫人送了贺礼过来,路途遥远他吃不消的,也就不折腾回来了。”
荣长宁听过了点点头,回身坐到箱子上:“蘅儿……心里还记恨我?”
“亲姐弟,哪有什么记恨不记恨的?为父也想了下,离开皇城或许是他最好的结果。当初我与你母亲也是为了躲避皇城内乱才回衡凉老家的。那边虽远,却也算民风质朴,好过活。而且,留在老家的家产总要有人把持。遂你也不用想太多,照拂好自己就是了。”
“嗯。”荣长宁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
荣川笑着点头,提着眉不让眼圈泛红:“阿爹给你铺红妆十里,陪千亩良田,让你安安稳稳的在白家渡过后半生。”
“好……”
“我的小长宁也长大了,想想你刚生下来拿会还没阿爹一条胳膊长,可是个能闹腾的小东西呢,哪知道长大了以后,性子这般寡淡,老成持重像个深沉的老者。”
说着荣川抬手拎了拎荣长宁的脸:“阿爹希望你以后,多笑笑,像阿若那样爱说爱笑。”
此刻对于父亲,荣长宁的心情显得有些复杂,不过千言万语过往种种,这会都随逝去的秋风消散了,眼下里还是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她看着荣川,笑了,笑得比屋外暖阳还要明艳。她点头:“我听父亲的。”
荣川欣慰的抚了下荣长宁的发丝,欣慰与不舍交织,喜忧参半。
恰逢门外小厮过来传话:“侯爷,二小姐,北浔尊主和梁将军来了,在院里等着呢。”
荣川站起身,荣长宁赶紧过去扶。他紧攥着荣长宁的手,嘴里念叨着:“你这两个叔叔怕是有要紧事,咱们去看看。”
“那女儿还是回避吧?”
“不妨,你跟着一块。”
父女两个从屋里走出来后,小厮进门合上箱子,将它们都搬去装嫁妆的几个库房去。
前边书房好茶伺候,荣长宁刚一进门就嗅出丫鬟烹的是父亲藏起来的好茶。这样的茶,可不是谁人都能喝进嘴里的。除了太子殿下到府上的时候父亲拿出来过一次,也就是眼前两位尝过了。
就连白楚熤也是闻也没捞到闻一下。
荣川抚了下自己的胡须,抬手指着两个人对荣长宁说到:“瞧瞧这两个!我就算把好东西藏到地底下,他们也能给翻出来!”
“要么怎么说百宁侯小气?”离云旗转眼看向梁错:“好东西尽要给藏到地底下去!要不是我这鼻子尖,还真找不到岭西贡的好茶。”
荣长宁福身行礼:“梁叔叔,离叔叔安好。”
“坐。”离云旗朝荣长宁摆摆手:“咱们是来找长宁的,绾清院的人说长宁一早来了主院没回去过。”
“哦,原来看我是顺带的!”荣川坐到对面与两人肆意调侃。
荣长宁笑着撩起裙角跪坐在一旁,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壶,认真给长辈斟茶。
旧友见面总是分外高兴,就连素日不苟言笑的梁叔叔,也跟着一块说笑。
说着说着离云旗忽而转头去问闷不吭声的荣长宁:“长宁,你的那把粹毒匕首带了吗?”
“没。”
“拿过来。”
“哦。”荣长宁回眼朝门口小冬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又伏在她耳边叫她回院子走一趟。
“禹城来一趟可是不容易,梁错拖家带口的,可得在皇城好好住上一阵子。”荣川高兴之余好不忘问:“你家小五怎么又没带来?”
“小五还跟着秋家姨母在山里修行。”
“这么小的年纪就幽居山里,跟着姑子吃斋念佛?”离云旗不禁问到:“性子肯定也极为沉静吧?”
一说到小五,梁错眼中难以掩盖的心疼却也觉得头疼:“你是不知道这小五,咱们家七个孩子数她能闹腾。带着小和尚下山抓鱼,害得人差点破了戒,还偷师父木鱼砸核桃。”
“将门虎女!”荣川端着茶大笑:“此为将门虎女!”
荣长宁一边添茶一边回问:“离叔叔一直住在离怨哥哥的府邸,今日便留在这,陪父亲下下棋吧。梁叔叔也在,我叫人替你们备些酒菜,秉烛夜谈。”
“好说好说。”
没多会小冬端着个锦盒回来,递到荣长宁的手上。
荣长宁接到手里打开推到离云旗的面前:“这把刀太过危险,若非远行,我一般不会带在身上。”
这把平淡无奇的匕首不知道跟着摄政王妃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梁错见了,不免慨叹往昔。
离云旗取出匕首,熟悉的摸到了刀柄上的机关,使劲一按,机关‘咔哒’一声弹开了。
当即见到一个半寸宽一寸长的小槽,别说荣长宁,跟了摄政王与王妃半辈子的梁错都不知道这把刀的刀鞘上还有这样一个机关。
离云旗从怀里掏出个白色药瓶,打开盖子将褐色的药丸一粒一粒倒了进去,重新扣上刀鞘,又将匕首放回锦盒里递到荣长宁面前:“此药单用是为剧毒,也能以毒攻毒,破解南疆奇毒。”
“南疆奇毒?”荣长宁转眼看看荣川,似乎没有听说过南疆还有这样的毒药。
离云旗点点头:“当年绾儿中的便是此毒,因为余毒无法清除,才没有捱到最后。苦心钻研十余载,终于是找到其破解之法了……”
离叔叔口中的绾儿,便是他的亲妹妹,从前的摄政王妃,那个素未谋面却与自己缘分非常的女人。
她的死对于离云旗来说,犹如塌天一般,遂才这般耿耿于怀。
“你虽在深闺,遇不上什么杀身之险,但侯府貌似什么都不缺,离叔叔也没有其他什么能送给你的。”
本还有些感动,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梁错就忍不住一口茶呛进了嘴里:“听见没?你离叔叔这老毒物,穷的就剩毒了,遂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你还说我?”离叔叔丝毫不让的回嘴:“你不也是提着两个‘空爪子’来的?这把年纪了,你还不忘了和我吵嘴呢?”
荣长宁听着,笑着。手里紧握着盒子,想着眼前几人都想给自己最好的,心里不由生出感激。
……
翌日清早梳洗毕,荣长宁就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中来的侍女上妆。
海棠容凝脂面,远山眉如黛,唇色如红霞眼中藏秋水。起身款步犹如扶风而行,抬手之间露出空落落的手腕,瘦而不露骨。
小冬小秋取下绿袍穿在荣长宁身上,理好衣襟正好发冠。
有了先前荣苓的那一番,第二次送嫁,府上丫鬟小厮虽忙碌却也不显手忙脚乱。只是不同于荣苓早上出门天色近昏行礼,荣长宁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荣荠手里捏着喜饼眼巴巴的看着二姐,幼小的心灵稍稍受有波荡。
她虽不懂别的,却知道往后二姐就不住在侯府了,阿娘若是再打自己,就没处躲了,想到这喜欢嬉笑的小嘴也安分了下来,一口口嚼着喜饼,渣子掉得粉红襟上到处都是。
“荠儿,你干什么呢?快出来,别再二姐这添乱!”姜氏一喊,把荣荠喊回了神:“你看你吃的。”
“不打紧。”荣长宁回眼看向荣荠:“她在这挺安分的,就叫她坐着吧。”
得了荣长宁的话,荣荠当即有了底气,朝自己亲娘吐了吐舌头。姜氏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踱步到荣长宁面前:“前边传来了消息来,说是圣旨赶在迎亲队伍出发前颁到了白府。说是将军两次平定北塞有功,着封明武侯。传旨的公公说,圣上是要赶着今日给白府凑个双喜临门。”
“阿爹是百宁侯,二姐夫是明武侯。都是侯,那谁大啊?”荣荠扬起脸问,荣长宁见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你这鬼精灵,好好跟着夫子念书,书念多了念透了也就知道谁大了。”
“哦。”刚说完话,荣荠忽而听到前边礼乐高亢热闹非常,当即坐不住了攥着咬了一半的喜饼起身就要跑:“我去前面看看!”
此刻百宁侯府门前十分拥堵,迎亲的队伍托得老长,整条巷子都放不下。骏马挺着修长的脖颈带着轿撵步步向前,后边还跟着一队红妆银甲的护卫,据说也是圣上亲赐的。
这般浩大的声势,即便是换做王府迎亲,也不过如此了吧?
马上少年衣袂飘飘红光满面,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笑,粲若明星一般从人眼前过去。
再看侯府门前,异常得叫人觉得可怕。
荣若抱着剑,带着腰间扎了红带子的侍卫堵在门口。知道的这是白楚熤来迎亲侯府世子在这堵门,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楚熤是来抢亲的,荣若正打算与之厮杀……
“公子,这不对劲啊。”姜宁歪着头朝那边看去:“世子不会是要与公子你决一死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