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楚儿即是看不出,荣长宁也是没有必要扫她的兴,只偶尔附和几句便算了。
白楚熤回来到竹苑里没见到人,随便叫了个丫鬟问主母的去向。听说是刚定下好事的岳楚儿来送帖子荣长宁陪着去说话,白楚熤当即坐不住了,放下东西就朝应国夫人院里去,生怕自己媳妇吃亏了似的。
可在旁人眼里看,荣长宁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下亏的主。
一道祖母院里,白楚熤就听岳楚儿在问荣长宁:“听说阿若哥哥也好事将近了?定的是谁家姑娘?”
荣长宁回了句:“鸿胪寺卿秦大人家的女儿,秦七小姐。”
“鸿胪寺卿?”岳楚儿思忱了一会,想着不过是个三品官,照比自己父亲还是要低一些的,随即就是一抹轻蔑的笑,像是无意说了一句:“同百宁侯府倒是门当户对。”
就连下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当着荣长宁的面去贬低百宁侯府。
荣长宁都还没听不下去,白楚熤就从花屏后面蹿了出来,瞪着岳楚儿不说话。
这一瞪,叫岳楚儿不禁打了个寒颤,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赶紧绽出从前一般柔和的笑,春桃一般的双眼看向白楚熤:“楚哥哥回来了!我来府上送帖子。”
白楚熤微微颔首没有应声,径直走到应国夫人面前:“祖母安好。”
应国夫人侧着身子答到:“好。”
这会岳楚儿也是看清了白楚熤脸上的伤痕:“啊呀!楚哥哥这脸……是怎么弄的?”
“不打紧。”白楚熤满不在乎的回答:“不小心碰的。”
而后看向荣长宁:“我有些要紧事想和夫人商量,还得请祖母放人呢。”
“啊呀,这不是家里有贵客?”白陆氏笑吟吟的说到:“你们夫妻俩有什么事晚些说吧?”
荣长宁之所以坐在这,就是因为现如今的岳楚儿算得上是贵客,这才作为主母过来作陪。
可白楚熤几句话,直接就将人给要走,也是摆明了不将岳楚儿当回事。
人都看向应国夫人,等着她最后的态度。
就见应国夫人点头摆手:“去吧。”
此一番,人算是彻底明白,在应国夫人的心里,压根没有将岳楚儿当贵客看待。白陆氏的心里便也有了谱,不再像刚才那样捧着岳楚儿说话,干脆闭上嘴去吃茶了。
祖母都应下了,白楚熤更没什么好客气,过到荣长宁身边,伸手将人给扶起来牵着走了。
这一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场景,叫岳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在自讨没趣。
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在白府在荣长宁的面前端起架子,甚至可以报了当初打碎荣长宁镯子而被刁难的仇怨。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木搭的架子,被人轻轻一推就推倒了。
小冬溜溜的跟在荣长宁身后,原本还因为岳楚儿的出言不逊而感到愤懑,这会,半点愤懑之情都没了,反而有些开心。走在姜安身边,晒着太阳就笑出声。姜安听了回眼问:“你笑什么?”
“我?”小冬得意的扬起了下巴:“自然是笑你这几个月的月钱都进了我的荷包。”
想起这件事姜安也是够不爽快,可也没有办法,谁让自己主子这么不争气?惧内也就算了,还惧得引以为傲!
战场上杀敌万千不曾吹嘘,自己媳妇抓出了条红印子却高兴得像个什么似的,也是不知道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其实姜安只是不懂,此刻的白楚熤,只要一见荣长宁心便是满的,满到什么都放不下了。
遂不论岳楚儿再使什么本事,在白楚熤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无趣。当她故意排揎荣长宁的时候,更是忍也忍不得。
两人朝回走,默不作声又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仿佛攥着彼此的手才是最为心安的时刻。
新起的晋王府什么时候办喜事两人都不在乎,礼数上过得去也便算完了。荣长宁和白楚熤真正在乎的,是荣若的婚事。
亲是提了,梁家也点了头,等着三书六礼一过大事一定,荣长宁的心也可彻底落了地。
纳征那日,荣长宁特意跟着白楚熤走了趟百宁侯府,几番叮嘱将要出门去的荣若。
原本半大的人现如今也要娶亲了,毫不夸张的说,此刻的荣长宁欣慰得简直如同一位母亲。
白楚熤知道这对于荣长宁意义非凡,遂早早的将北塞得来的宝石拿去给荣若打了金钗送给秦家小姐定情。
临走从百宁侯府出门的时候,荣荠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荣长宁身后,走一步跟一步,一直跟到荣若启程荣长宁也该跟白楚熤回府的时候。
荣荠还是扯着荣长宁不得衣袖跟到了大车边上。
白楚熤回眼瞧见了,不禁调侃:“小姨妹这是要跟着去白府吃茶吗?”
站在一旁的小冬和小秋听了都跟着抿嘴笑。
得知自己不能跟着二姐走,荣荠抬眼巴巴的看向白楚熤,当初那个站在侯府前堂的大丈夫再一次震慑着荣荠的心:“二姐夫能常叫二姐回来吗?”
“你二姐若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白楚熤认真答到:“要么你到白府小住几日也成,你差个人到明武侯府知会一句,我叫姜安来接你。”
“当真?!”
白楚熤点点头:“自然。”
荣荠这才安心的放开荣长宁水蓝色的衣袖:“二姐夫珍爱二姐,遂也珍爱二姐的家人。夫子说,这叫爱屋及乌。往后荠儿也要嫁给像二姐夫这样的人,因为珍爱荠儿也珍爱荠儿的家人。”
“噗嗤——”白楚熤听完不禁一乐,荣长宁赶紧捏着荣荠的小脸:“你这没葱高的小娃娃,也是口无遮拦。赶紧回去吧。”
荣荠虽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却也老老实实的俯身行礼:“二姐保重,荠儿先回了。”
见荣长宁点头,荣荠转身一溜烟跑进大门去。
车夫挪正了车凳,白楚熤扶着荣长宁上了车。都知道今日是陈家和荣家的好日子,遂街上议论的人也多了些,荣长宁坐在车里,是不是就能听见外面人提起陈荣两家的婚事。
清空万里,朗日当空。
车上荣长宁紧靠着白楚熤的肩膀迷糊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极踏实,下车之后却也没太清醒,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
刚一到竹苑还没坐稳,便有小厮过来传话:“侯爷,主母,三房夫人请了大夫,说是要给主母诊脉。”
“诊脉?”白楚熤转眼仔细瞧荣长宁的脸色:“你哪里不舒服?”
荣长宁懵懵的摇头:“没有。”
可想想之前白陆氏端给自己的一锅白肉,荣长宁的心里也揣测出了她的意图,心里当即生出阵阵反感,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或许在旁人眼里看来,白陆氏一心挂念长房,所作所为也尽是为了白楚熤着想。
但荣长宁却不这么认为,虽找不到道理,但也有心叫人把那大夫给回了:“我身子没什么不爽利的,前些日子宫里的太医也给瞧过,就不多请脉了。”
不过是叫人诊脉,白楚熤也是没想到荣长宁就这么干脆的给回绝了。
或许她有自己的道理,或是什么难言之隐,越是这样白楚熤越是好奇,越是好奇便越有不安。
可即便白楚熤再有怀疑,也强制自己打消这想法。
而到了白陆氏哪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垂眼思忱摆着团扇先轻舒了一口气:“这长宁啊,真是个有主意的。”
应国夫人笑笑:“她的性子是这样,不任人摆弄。”
听到这,白陆氏赶紧转了口锋:“倒也不是说要任人摆弄的才好,只是……太有自己的主意了,连大伯娘您她都防着。说是我叫人去诊脉,可没有大伯娘你的首肯,我怎么可能往竹苑派人呢?这长宁多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白陆氏就差没明说‘荣长宁就是摆明了不拿老夫人当回事’,应国夫人自然明听出了她的意思,迟迟不吭声。
“要我说,就是大伯娘您太慈爱宽容,纵容着小辈,长宁的肚子到现在都没个动静……是不是该想些什么别的折子了?”
应国夫人端起青釉瓷盏,抬眼反问:“想什么折子?”
“……”
“他们高兴就是了,当初阿熠他爹多属意摄政王妃?若不是我横加阻拦非叫他娶了岳氏,而是将摄政王妃带回来,估计他上了战场就不会那样舍生忘死,多少会有些牵挂在的。”应国夫人一脸看透了的样子,心里对自己的儿子一阵唏嘘。
时隔多年再想起来,应国夫人都觉得心有愧疚。毕竟这辈子,自己儿子从未求过自己什么,只那一样,自己还没有应下。
应国夫人眼角的沟壑写满了悔意,想着想着便不自禁的鼻头一酸,为免潸然泪下,应国夫人只得一转眼,摇头笑笑:“阿熠心里有数,他高兴比什么都好。”
“可……哎,大伯娘说的也是。我总想着长房得赶紧有后,这样您也能安心。既然您都这么讲,我更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我总归是为了阿熠好,现如今南北边陲皆不安定,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