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刘参将固然有失,但到底不清楚其是何缘故而离城,贸然讨伐,怕要喊了所有戍边将士的心。”
就算是圣上当真生气,白楚熤也还是坚持将自己的话说完,甚至目不斜视的抬眼与圣上对视。
最后,圣上点头:“好。那朕等着,若是他刘桓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必诛之。”
说完,人便甩袖而去,似乎多一眼都不想见到殿下的白楚熤一般。太子殿下回眼与白楚熤对望,直到迈出紫宸殿的门,两人的心里才都松下了一口气。
石阶上白楚熤咬着唇角神色略微有些冷峻,太子萧祁禛站在一侧,瞧着日暮余晖,说了一句:“他可真是识时务,为了一个女人红眼,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刘家上下八十余口的命了?”
“他定是昏了头。”白楚熤不知所以然,只得挤出这么一句话。
就见此刻三皇子迎面走来,远远的对着萧祁禛行礼:“皇兄这是刚从紫宸殿出来?”
白楚熤见状,拱手行礼后便让到了一边。
就见三皇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听说皇兄去百宁侯府观礼,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宫中,定是极要紧的事吧?”
“是了,父皇叫我回来是为了很要紧的事。”
“我就说吗。”三皇子废掉的那只手垂着,好的那只手拎着袖子放在衣襟前,手里攥着红轴的圣上手谕。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来的,反而像是刚面圣过后在这等着的。
萧祁禛上下打量着他:“看来父皇是交了很要紧的事给你。”
终于听到太子询问,萧祁禤佯装看看手里的东西,恍然大悟似的回了一句:“啊,父皇叫我前来,命我捉拿逆臣刘桓恕。眼瞧着皇兄刚从紫宸殿出来,大抵是知道了这事?”
说着他笑笑:“我也是纳闷呢,刘桓恕不是皇兄你的心腹?怎的守城守得好好的,突然就带兵朝皇城来了?这可是死罪啊!父皇嘱咐要留活口,大抵也是给皇兄留着情面……”
萧祁禤的一言一语都极其耐人寻味,本是与太子没什么关系的刘桓恕,生是被扯成了太子心腹。
外人知道太子殿下与刘桓恕白楚熤交好,也知道这是圣上有意如此,才叫那两人年幼时便做了太子伴读。
现如今刘桓恕出了这样的事,想叫人不多想也是不行。
白楚熤当即意识到,眼下当务之急是叫太子殿下避嫌,想办法不叫太子殿下身涉其中。
三皇子话说完了,低头行行礼便避开太子殿下绕到一边离去。
眼瞧着天要将黑,太子殿下和白楚熤却一个都没有要再去百宁侯府的意思,等在绾清院的荣长宁也是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何情形了。
长姐不能久留,早早便回宫去了。这会无论是说什么,圣上也该说完了啊……
“主母身子重,侯爷迟迟不来消息,不如在这先小住一夜,明日侯爷空了再接主母回去?”
“侯爷这会不知如何了,若是这一晚咱们都不回府,祖母心里难免记挂不踏实。”
“可这会天都黑了啊。”
“怕什么?”说着荣长宁伸手叫小冬扶自己起来:“咱们带了这么多随从侍卫,皇城里大道通明,有什么好怕的?去和父亲知会一句就回吧,再晚祖母怕是真要担心了。”
“诶,那小秋去叫人驾车。”
小秋听了点点头:“是。”
“怕是宫里真出了什么大事,万别是北塞或是南疆又有了骚动。”荣长宁自顾自的嘟囔着,又嘱咐小冬一句:“一会见了父亲,只管说是侯爷派人来接的,别说是在咱们自己回去,免得他不安心。”
“是,奴婢记下了。”
到了百宁侯府的主院,小冬尽按照荣长宁教的答话,荣川果然没有多留,任由荣长宁自己回了明武侯府。
一路上小冬小秋都提溜着心,生怕路上有变。荣长宁却稳稳的坐在车上,一丝惧怕都没有,到了侯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应国夫人歇下了吗,若是歇下便罢,没歇下自己便过去请安。
往竹苑去的路上,冷风钻进衣领,荣长宁不禁一哆嗦。小冬见了默默握紧了荣长宁的手:“秋凉,回去得给主母添衣裳了。”
荣长宁没吭声速速朝前走,回了卧房刚坐下,应国夫人便派人来传话,说是叫荣长宁好好歇着不必去请安了。
即便不去请安荣长宁也是睡不下的,自己半倚在床榻上,不合眼的等着白楚熤回来。
夜过子时,荣长宁眼见是开始昏沉了,终于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动静。赶紧张开眼起身朝门边走去,刚一推开门便瞧白楚熤带着个斗篷遮面的人回来。
外人怎么还带到竹苑里来了?
就见两人悄没声的朝书房走去,许是不想叫自己看见。
好奇心驱使,荣长宁也轻轻推开门顺着廊下朝书房走去。刚走进些,就听到白楚熤责怪的声音:“你糊涂!你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疆域?!”
“如英是被和贵妃害死的吗?”
“到底是谁和你说了这些?!”
就听着对面的人忽而发了怒:“是不是和贵妃陷害?!”
“刘参将……”荣长宁不自禁小声嘟囔了一句,里面的人当即察觉:“谁?!”
白楚熤三两步便上前去开了门,刚巧见到荣长宁眼里稍带惊慌:“你怎么在这?还没歇着?怎么没在百宁侯府留一宿?”
荣长宁没有理会白楚熤,抬眼看向刘桓恕,似乎明白了白楚熤和太子殿下为何忽而被召进宫:“刘参将怎么会在这?”
听是荣长宁,刘桓恕的眼神也不再躲闪,拱手向荣长宁行礼:“许久未见,夫人安好。”
“你是听说了如英姐姐……才执意离开疆域的?”
刘桓恕垂头不语,白楚熤嘴角动了动,话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抬手拉着荣长宁朝卧房走去。
路上白楚熤才不断小声嘀咕:“估计你也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忽而被召进宫,是不是因为圣上已经知道刘参将擅自离开疆域?”
“不仅如此,他还是带兵离开的。现而那些兵将就留在晋阳城外二百里的山坳。回来,是想知道陈婕妤的事。”
“知道了又有何用?人已经不再了,他这般莽撞没有分寸,只会害了自己!如英姐姐若泉下有知,定也要气昏了头!”
白楚熤握紧了荣长宁的手,扶着他的腰小声说了句:“人已经回来了,圣上也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若想保他一命,还是要从长计议。圣上派三皇子捉拿他,刘府早就被围个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我与太子殿下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在皇城里晃着?”
“倒不是我小气不容人。只是侯爷就这么给他带回府上,皇城人多眼杂府上人多口杂,一个不小心,咱们家这百十余口说不定也要给葬送了。至少侯爷事先知会我一句,我好将竹苑里的人还有后门到竹苑一路上的下人稍作遣散再回来啊。”
“我想着你睡了,府上下人也就剩下些当值的,不值得多折腾你一次。明日我上朝会把姜安留在府上,暗地里守着竹苑,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外就说你有了身孕,我不放心才没带着姜安出门。”
“不成。不是说现而三皇子已经着手捉拿刘参将?他知道你与刘参将要好,定然紧看着你。你若有什么不对他一定会有所察觉,你带着姜安上朝,我在家里守着。”
“这怎么行?”
“家里侍卫多着呢。”荣长宁安慰到白楚熤:“你下了早朝早早就回来了,若是真有意外,就算有人敢动我也是不敢动祖母的。咱们早早回去歇下该干嘛干嘛,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想要骗过旁人,总归先要骗过自己。”
白楚熤寻思着,只得点了点头。
夜色静谧,人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第二日白楚熤略带不安的上了朝,一边担心着家里一边又小心应付圣上。荣长宁去给应国夫人请了安,便回院子里打发了下人出去,说是自己头晕想要清净,独自闷在房中想法子要劝着刘桓恕回疆域去。
可还没等到白楚熤下朝,明武侯府的大门也被围上了。门房慌乱跑到竹苑来禀,大声喊着:“主母!不好了!晋王殿下带着人来抄家了!”
屋里荣长宁正捧着绣蓬,面不改色的扯着金丝线。当年摄政王妃用过的银月弓和柳叶弯刀都擦拭得发亮,好好摆在架子上。
她眉眼里带着的沉着,仿佛是在告诉人,自己早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放下绣蓬抬手叫丫鬟扶起自己,一手扶着腰缓缓朝架子前去。
“抄家?”荣长宁抬手拿起架上两端带利刃的弯弓,转身就要出门去。
“主母,使不得啊。”身旁的丫鬟想要拦着:“您怀着身子,不便前去。不如咱们去告诉老夫人吧?”
这会祖母怕是还不知道刘桓恕就藏在竹苑里,惊扰了祖母不说,万一祖母有恃无恐的把人放进来,事情怕是就大了。
于是荣长宁对着丫鬟一冷眼,说了句:“这事,谁也不许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去。否则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