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宁打量着眼前常秋素带来的姑娘没有吭声,常秋素见状转眼示意穿着红袄子的姑娘:“如雪,赶紧见过主母。”
“别。”趁着如雪一句‘见过主母’还没喊出口,荣长宁赶紧止住她:“这句‘主母’还是留着以后叫吧。”
听到这常秋素的脸色略微变了样:“看来这事,长宁还要再思虑思虑?”
“婶母别急。先前三房要将凌霄姑娘送来的时候我便推辞,说是要侯爷点过头才能将人迎进门,现如今我若就这么收了如雪姑娘岂不是打了我自己的脸?”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常秋素还是觉得有些不悦,一向喜形于色的她当即拉下了脸。
荣长宁慢悠悠的端起小冬递过来的药碗抿了一口,苦得直皱眉头,便随手放到了一旁:“我也没说要婶母替我找个人来进侯府做姨娘,是婶母自己会错了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你巴巴的往我府上送那些东西,还不是……”
“长宁是当真想谢先前婶母在宗祠替我说的那几句话。”
“得了吧,你想拿我当枪使才是真的。”
这话一说出口,小冬和林姑姑都诧异了。这人还真是一点弯也不会打,就算在别人家的屋檐里,说着该低声下气的话,都能把腰杆挺得老直。
荣长宁垂眼笑笑:“现下里确实被三房婶母逼到了不容人进门不成的地。而婶母你有句话说得也很对,相比陆凌霄,我更愿意让如雪姑娘进门。只是这事,总归要走一个过场,面子上也要给三房一个交代。”
“这样……”话说到这里,常秋素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心想着荣长宁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等等便等等吧。
最最不济,自己也要在长房把荣长宁稳到自己这一边:“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适,我们二房穷的很,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存了穹关野岭的山参,今日一并给你带来了。咱们先回了,不打搅你喝药。”
说完常秋素不等荣长宁回话,起身带着人就走了。
小冬愣在原地,直直的瞧着常秋素的背影。等人出了门,丫鬟放下帘子的时候,荣长宁抬眼轻唤:“瞧什么呢?”
小冬回神:“这二房夫人嘴直的很。真是厉害,怪怕人的。”
“嘴直有什么好怕人的?就怕人是心里打着弯,嘴上装作直来直去的样子。她守寡这么多年,孤儿寡母容易受气,总得是厉害些才叫人不敢随便欺辱。日积月累的,成了这个脾气也不奇怪。”
“那二房夫人带来的东西怎么办?”
“好好收着。”才几句话的功夫,荣长宁便迷糊了眼,打个哈欠后,更加忍不住困意:“把这些都撤了吧,我眯一会。”
“主母药还没喝呢。”林姑姑提醒着,荣长宁瞥了一眼红褐色的汤药别过脸:“不喝了。”
“夫人不喝药?是不是下人伺候得不周?!”白楚熤快着几步抢下小冬刚要撤走的药碗,回身责怪一句:“她说不喝就不给她喝?即便她是主母,也不该这般由着她的性子。”
荣长宁听了白楚熤这番话,直觉头疼:“这汤药喝与不喝想都是那个样子,何苦来日日叫人守着小炉煎上这么些时辰?”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分明是嫌药苦。”白楚熤端着药碗刚想坐到荣长宁身边,不想人家随手抄起软枕就朝白楚熤砸过去。
白楚熤躲也不躲,只接住软枕,一脸不肯退让的表情坐到了她身边:“你怎么愈发任性?”
“侯爷惯的。”
“你……”这一句噎的白楚熤说不出话,最后只得笑笑:“夫人说得极是!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可我怎么记得,夫人从前一点都不怕汤药苦来着?”
说着白楚熤扶起荣长宁,将软垫垫在她身下:“最近是怎么了?”
“从前汤药苦,为了自己咬咬牙也要喝下去。现如今为的是肚子里这个,多少是有那么些不甘愿的。”
“你若是这样说话,他听了会伤心。”
“这点风凉话都听不得,那也不是我儿子。要是因为一碗汤药,就耍脾气闹毛病,那可不容惯着,太过骄纵容易宠成纨绔,打从娘胎里便叫他吃些苦头才好。”
这番言论说得白楚熤是苦笑不得:“你为了不喝汤药,真是什么话都能胡诌出来。”
荣长宁朝着白楚熤一扬小脸:“他身子不爽利,为何就要当娘的吃苦汤药,当爹的笑吟吟的看着?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白楚熤算是明白了,若是逃不得这碗汤药,荣长宁非是要给自己拉上不可。也罢,睡觉她此刻像个孩子模样怪可爱的?
白楚熤宠溺的掐了下荣长宁的脸:“好,咱们不亏你的,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这总行了吧?”
荣长宁寻思了下点点头:“那你先喝。”
“先喝就先喝。”碗沿刚凑到白楚熤嘴边,荣长宁突然起身按住白楚熤的手,一边还压着白楚熤的后颈,生生的将这一整碗安胎药全灌进了白楚熤嘴里去。
得了逞后,荣长宁是彻底笑开了,开心得像是舔了蜜的孩子。自打及笄过后,她似乎就没这么笑过,那毫不拘谨毫不掩饰的笑,真是好看,比孩子还要天真几分。
笑声传到了院里去,下人听了心中也跟着舒坦,因为他们清楚,往后几日的差事,可好当了。
“你还笑?!”白楚熤气红了脸:“到底是你要安胎还是我要安胎?啊?眼瞧是当娘的人了,反倒是愈发的不懂事!”
转眼瞥见小冬也在笑,白楚熤白了下眼睛:“你又笑什么?再去盛碗药来!”
小冬赶紧接过碗:“是。”
见到白楚熠一脸哭笑不得,真是叫人有些心疼,他再将药碗递过来的时候荣长宁只好乖乖喝了下去。
临了,白楚熠还不忘给她嘴里塞个蜜饯,眼看着人歇下才去了应国夫人院里。
……
“哈哈哈哈!”
听说自己孙子被按着喝了一整碗的安胎药,应国夫人不气不恼,反倒是笑得比荣长宁还要开心,直拍大腿,恨没有亲眼看看这场景。
“祖母还笑?”白楚熤一脸幽怨的坐在棋盘前看着应国夫人,小模样很是可怜:“都是您惯着才养出了长宁这个顽劣的脾气!从前她可是再正经不过的,现如今,还没荣荠荀敬岐那两个毛孩子稳重。”
“这样最好不过了。”应国夫人一歪头:“我就喜欢看荣二这活泼的样子。她就该这样,这才是她的天性。”
“祖母!”
应国夫人抬抬手,示意白楚熤稍安勿躁,青灰色的衣袖搭在膝头:“她有孕辛苦,你多让让她。她能无所顾忌的同你开这玩笑,说明在她心里,你已经是她最近的人了,否则怎么敢将自己最不为人知的一面露给你看?你们小夫妻琴瑟和鸣,咱们长房的日子才能过起来。”
“……”
“她若是想闹就由着她闹,左右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太过火。最近她又被你那两个婶母搞得焦头烂额,你也多多体谅,别总叫她一个人去应付。你夫人体谅你公务繁忙,不敢叨扰你。可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刚还说荣长宁当自己是最为亲近的人,这会便又连叨扰都不敢了,白楚熤也是摸不着头脑了。
“长宁年纪虽不大,但一眼便能看清楚白家的关系,知道二房存了什么心思。借着陆凌霄的事,激了激你二房婶母……”说着应国夫人冷笑了下:“果真是个坐不住的,还没说什么,随即送了个人到我跟前来,跟着三房的在我这吵了好半晌。得不出个结果也是不罢休,从我这出去便去了竹苑。”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次要打发两个?”白楚熤听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随即抱怨了一句:“一个都叫人头痛。”
“长宁自有她的打算。你要做的,就是跟他们僵持着。”
“如何僵持?”
应国夫人执起黑子,定在棋盘上:“不拒绝也不答应。”
白楚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着两边的人不见也不做应答,每每有三房二房的人来,都以繁忙做推脱。
这便是荣长宁想要的了,抻着两边,叫他们自己耐不住性子。说不准,听说自己见了常秋素,白陆氏就要着急了。
果真到了第二日,白陆氏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火气不打一处来,随手丢了茶碗狠劲一拍桌子:“合着什么都要来插一脚?!她是盼不得我好是嘛?!”
一边伺候的姑姑赶紧过来安慰:“夫人息怒!”
“我息什么怒?这荣长宁还敢和二房接触?她不知道那些年两家的过节吗?她是有多不懂事?!太子妃送出来的料子,我都还没穿上,先给二房送去了?当我是不会喘气的呢?!什么东西!”
“我的夫人,可不敢说呦!那可是太子妃的妹妹,长房侯爷拿着当心头肉宠着。若是知道您背后这么说他,还不赤着脖子怒红了脸?”
“我怕他?若是没有我,他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二房的给偷偷掐死过去。”白陆氏闭着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定下了神才做回到椅子上:“长大了还是家主带他走了趟北塞,这才加官进爵。这会翅膀硬了?还敢跟我红脸?”